丁裕震被这般推进来,摔得不轻,加上之前受的种种伤,他浑身疼的要命,要死要活地咳嗽起来。
坑里潮得很,又有看不见的虫四处蠕动。
丁裕震心知这遭定要死在这儿了,忽然对眼前这人的感观有了变动。在磐石关,无论明里还是暗里,他们的身份注定他们是死对头。
“喂。”
“干什么?”
康贾晖也没好到哪去,跳下来前根本不知道这坑有那么深,这下只怕是腿都摔断了。
丁裕震顿住,他跟他之间实在没什么话能聊。
却又觉得,是有的。
“我对不住她。”
康贾晖原本在探查伤口的手一顿,闻言冷哼:“你不配提她。”
……
钟万仇带人不稍一会儿就追上了。
“大人?”
“先围起来,让他把该问的都问明白了,我们再动手。”
方一散开了,便看见老远有两个人缓缓靠近。钟万仇眸一凛。穿着镇抚司衣裳的?
待到人近了,那矮一截的女子笑眯眯走上前来:“这位大人可否通融?”
钟万仇拔刀而出:“通融?通融你们冒充镇抚司?”
然那女子的下一个动作,便是掏出了腰间的令牌。
“这下可否通融?”
钟万仇身形一顿,侧目朝身后的坑洞看去。他们是那两人,那坑里那个又是谁?
“大、大人?”他身边的人唤他。显然也明白过来他们弄错了人。
钟万仇手一挥:“我只给你们一刻钟时间。”
柳静姝只感到腰上环上来一只手,便听耳边人清音朗笑道:“够了,谢过。”
她连忙扶上沈牧仪的肩头,进到那坑洞时,只感觉潮腻扑面而来。
她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这令牌居然真的有用!他们认人这么疏散的吗?”
沈牧仪轻笑:“非是他们认人疏散,而是帮我们那人早已安排好了。”
闲言间便到了坑底,亏得柳静姝跟上来时还带了只火折子。
拿出来一吹,看见了熟悉的两个人。
她招了招手:“又见面了啊,两位掌柜。”
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像是失血过多。柳静姝举着火折子四处照了一圈,才看清这两人都伤得不清。
丁裕震却是先朝康贾晖道:“这就是你说的,不止你一个芦国人?”
康贾晖并不搭理他,转头对柳静姝身后的男人道:“要问什么,就快问吧。”
沈牧仪看他一眼,点过一头,便朝丁裕震道:“孙守仁,你杀的。”
“对。”
“他来见你前动了我营中的东西。”
丁裕震无力合眼:“他没找到。”
“他出来见我前,还以为我是要他将清珀粉给我,但我那时候还管什么清珀粉?我只想他快点死,好了绝一切在芦国能暴露我的人。”
“你们要清珀粉干什么?”
丁裕震睁开眼,复杂地看着沈牧仪:“我只是被他们抓了把柄送来磐石关的人,全部的行动都只是听他们命令做事。”
“我并不知道他们要清珀粉究竟为了干什么,但是如你所见,他们手中,这类东西可不少。”
“既有毒,亦有药。”
沈牧仪接过柳静姝递来的火折子,火光照在他身上,却是一身正气。
“最后两个问题。”他道,“陆郢那时在小竹屋,给俞溱柏的,是什么东西。”
“毒药。”丁裕震和盘托出,“俞溱柏受命带布匹进遥安,其中一步便是扩开这毒。”
沈牧仪的手逐渐捏紧,柳静姝连忙握住他手。
“还有一问。”
“岽慕军中可还有你们的人?”
“没了。”丁裕震的声音弱了下去,已然是生命垂危了。
静在一边的康贾晖忽然出声:“小将军。”
他颤扶着站起来,将一锭银子交与他的手中:“你们下来前,我答应了他,把所有消息告诉我们的条件,就是照顾好他的妻儿。”
“这是那时他想栽赃我,给我的银子,现在却成了这般。”
沈牧仪淡淡垂眸,康贾晖的手中浸满了血,他见他虚弱地笑着,终于问出了对他的疑惑:“你究竟是谁?”
康贾晖无力扶住一旁的墙壁,见柳静姝的手伸了过来,便顺势将这锭银子放在了她手里。
一咳咳出了一口血,他道:“对不住了啊,小将军,从始至终我都没将身份告诉你,还害得你一直猜。”
他缓缓站正:“我啊,是卫巫的人。”
沈牧仪闻言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康贾晖。
“卫巫之人若非临死,必不会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于人前。”
“我立卫巫,便是要他们这群人来做朝野的恶犬,上巡将相,下查小吏。”
那么现在,康贾晖这么轻松的说出自己是卫巫的人,是打算……
不待他想下去,男人便道:“沈牧仪,你是芦国最善的将,与冯老将军确实像。”
“我们这些人啊,与你军中的将士无异,无非是我听命于帝,他们听命于你。都……咳咳,也都算是些可怜人。”
却看向柳静姝:“小姑娘,出去后,还请你帮我将岭秋的墓好好修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