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蹿过了一阵细碎引爆烟花的声音,手蓦得抓紧了折扇。
僵着嗓子说:“我知道,他已经死了。”
窗外林立的那片枯枝里,有人跌跌撞撞而来。他身后略远处,有一男子携军驾马于积雪上。
他不知这人又属哪一方,匆忙间抄了条近路,快身后人半程到了这边的屋子。
男人撇了眼东间,又低眉看了眼手臂上的血迹涔涔。
冷嗤一声:“俞溱柏这条疯狗。”
随后闪身进了另一间屋。快速换了一身衣裳,又将伤口裹了几层,盖在衣衫下。明面上看去,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整理好领子,走到了东间门前。
抖去一身风霜,他推门而入。里头的人不知讲到了哪,与门咯吱声一同响起的,是柳静姝那句——“所以,他是死在这副银爪之下?”
他眯了眯眼,正要开口,众人中央的小姑娘已经随声转了头过来。
似是吹进来的雪渣子糊了她眼睛,柳静姝同样眯起了眼睛。
随后,她说:“章县令?”
伍昌放下手中高他一截的长枪,面有不悦地朝章琅泉点了点头:“回来了。”
唐栝仍旧冷淡:“六年前的事我讲完了,剩下更早的,你来。”
章琅泉并未在意他们的态度,或者说,在更早之前他就习惯了这样的态度。
笑呵呵朝柳静姝走来,还没开口,便被柳静姝截断了话:“章县令怎么会出现在遥安,你磐石关的官是不做了吗?”
“不做了,一个小小县令而已。”他站定在柳静姝身边,“小姐,现如今,我该这么叫你。”
柳静姝对上章琅泉的眼睛,这与他在磐石关时给她的印象大相径庭。
刚想说点什么,那队人马忽出现在了东间门口。
“将军,他们在这里!”
冰霜里铠甲碰撞的声音格外坚硬,只一会儿,屋里的所有人便知道,这屋子已被外边的人围住了。
马上下来了个人,他攥着两枚铜钱,缓步走近。
未露其脸声先至:“敢在遥安随意掳人,各位,我芦国的安防,可不能任由你们这么践踏。”
柳静姝听声一喜,冲来人挥了挥手:“沈牧仪,我在这!”
东间的屋门彻底被敞开,沈牧仪一见这如刑房般的屋子,脸色一沉,刚要给唐栝这群人一个下马威,就见到里头的小姑娘跑了出来。
看上去根本没受半点儿伤。
她一路畅通无阻地哒哒跑到沈牧仪身侧停下,而后踮脚在沈牧仪耳边轻声说:“我没事,但我也不想再待在这。”
“你不必对他们动手,他们身上,还有我想知道的事。”
而沈牧仪的目光遥遥与最里处的章琅泉碰上,逐一划过屋里的众人,随后将那两枚铜钱放在了柳静姝手里。
“这回拿好了,我找了半天才找回来的。”
语气里竟有一丝丝委屈,柳静姝讶然,嘿嘿笑了声,不再说话。
他带着人就要离开,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警告道:“章县令,磐石关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章琅泉一顿,便在这个档口,沈牧仪将人带上了马,拥着离去。
伍昌在他身后重重一咳,教训道:“我早说你不必在这时候去给俞溱柏好看,在遥安,天子脚下,我们终归束手束脚,等他出了城再动手又不迟!”
章琅泉只说:“可他想杀小姐,此患不除,我心难安。”
伍昌慨叹:“先主早就说过,你太沉不住气。”
章琅泉动了动嘴,说不出什么来。盯着沈牧仪军马离去的方向,眼中明灭难清。
忽听一颗石子砸到了门框上,滚了几圈,到了他的脚边。
他向声音来处看去,就见挂着雪的枝头上,跳下来一个老熟人,池霁。
池霁穿着一身锦裘,沉着脸色走来。章琅泉自觉有愧,朝后小幅度撤了一步,便在这时,池霁挥手给了他一拳。
章琅泉侧着脸突出一口温血,连带着那夜俞溱柏挥刀穿破的伤也被牵动,浸出了一点深色。
他顾不得管这些,就听池霁寒着嗓子,问:“章珉,这就是你说的已经在忘了?”
屋中的众人想要上前,却被章琅泉挥手止住。伍昌更是一手横在唐栝身前,不让她一鞭子上去。
章琅泉低声说:“帮主,她毕竟是先主的女儿。”
池霁却像是忽然被踩中了尾巴,阴了脸道:“如今没有撼林偿花帮,只有醉语堂。章珉,你一口一个帮主,我不管你存了什么心思,全都随你。毕竟,我可以用你与关鹤他们不能一类而语,来掩盖你的所想所做。”
“可如今你想怎么?”
他逐一看过章琅泉身后的人,那玩世不恭的嗤笑带上了凉意:“你把这群人挖出来,摆在柳静姝面前,是想要她再重蹈我爹的覆辙?”
章琅泉厉声:“她是先主的女儿!理应去做这些事!”
池霁气极反笑:“就因为她是!”
他盯着章琅泉:“章珉,我爹死前,将这个苟延残喘的帮派交到我手上,嘱咐我保她一世安康。”
“我这般说你可懂?”
“那几个长眠于地的人,没有一个会愿意将她推至风口浪尖。”
“章珉,章琅泉,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要再敢这么做,就别怪我不念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