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
池霁竖直了耳朵,都没听清狗腿子后面的话,稍侧了身去看沈牧仪,就看到他径直转了个身,看都没看俞溱杨一眼,直接上了楼,走到了柳静姝房门前。
叩叩两下,问:“饿不饿,让池霁给你煮东西吃?”
跟上来的池霁趔趄了一下,真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狐疑地打量了沈牧仪两眼,想着这人不光披了张假皮,保不齐里面的芯子都换了,换成了个黑的。
要不然怎么现在还能厚颜无耻地借自己之手,去讨柳静姝欢心。
楼下那片人散了,三三两两回了自己的房间。
两人颇有耐心地在门外站着,里头默了许久,闷闷的声音才渐渐响起,听起来不太真切:“你让他烧绯汁醉虾。”
“什么玩意儿?”池霁一愣,这啥菜,听都没听过。
沈牧仪闷笑了声,肩都抖了抖,好不容易憋回去,朝里说:“好,就烧这个。”
然后手极其自然地搭上池霁的肩,拐着已经懵了的人往下走。
“走吧,哥,再晚会儿小姑娘又该气着了。”
等到池霁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带着问过了小二厨房在哪,现在,他手里拿着灶盖,看着正在涮锅的沈牧仪,彻底迷糊了。
“不是,我说,你今天有病吧?”他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冲他瞪眼睛,“谁是你哥?你对我这么不仗义,还敢跟着叫我哥?”
但沈牧仪只轻飘飘地给他指了个方向,哪里有一桶,虾?
他头也不回道:“你应该不知道绯汁醉虾是个什么东西,我要不跟你说,你指不定就烧成了红焖大虾,到时候把她气极了,十天半个月都不带理你的。”
“你先把那些虾处理了。”
池霁蹦起来:“喂!别给我岔开话题,你前头还叫我哥呢,有这么目无尊长的吗?!”
厨房很偏,在后院,还能看见一二楼那些灯逐一灭了,只不过二楼拐角那间房里,灯还怄气似的亮着。
沈牧仪的脸氤氲在涮锅水蒸出来的热气里,忽说:“我今天倒确实有句实话。”
“什么?”
“撼林偿花帮那些事,我早就想告诉她了。”起码,在破庙里刚认出她后,就想说了。
“那为什么要挑今天?要推着我说出来?”
“本来我也还在犹豫。”他抬头,一下一下把那些水舀出去,然后重新倒了桶进去,又说,“只是那几天听你们讲在漳阳的故事,忽然就觉得,有些事还是趁早告诉得好,否则拖着拖着,说不定就成了一个难解决的事。”
“就像你和江姑娘。”他补了句,池霁倏然顿住了动作。
又听沈牧仪接着说:“我们都知道她一直在找池溯,一直在打听撼林偿花帮,但这两个名字,现在除了我们,世上也鲜少有人知道了吧?”
池霁不语,暴力地处理着手中的虾。
撼林偿花帮……现在哪还有什么人能知道这个名字。
“所以,早晚都得我们告诉她,那还是早些吧,不然以她的性子,反应过来,就不是生个气摔个东西不理人的事了。”
你倒是把她性子摸得透透的,池霁腹诽,气倒是消了许多。
待又去掉了一只虾头,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陡然提高了音量:“不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话只说了一半,但是沈牧仪很明白,他是想说,你又是怎么知道醉语堂和撼林偿花帮之间的牵连的?
那时关在牢里,他还做岽慕军里的阶下囚时,他只笑嘻嘻地跟沈牧仪说:“你是那个小将军对吧?巧了吗不是,你应该跟我的人见过,就破庙外头树上那几个。”
沈牧仪去砧板上和面粉了,哪怕是面粉沾在他胳膊上,都显得这个人谦逊有礼。
然,他说:“啊,我好像一直没跟你说。”
“什么?”
“六年前,那个小竹屋,我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