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高兴吗?这个女人当初丢掉她的时候,也是这般哭得碍眼。
当初丢掉他的时候……
不能想几年前的那个当初,不能想……那个当初,真的太疼了……
别哭了……
沈岁宁的脸越发模糊,只有一滴又一滴眼泪灼着他的脸庞,季景澜想抬手擦干她的眼泪,却提不起一点劲。
他明明掌握好了分寸,不该啊!
沈岁宁将过去几年忽略掉,忽略掉彼此之间的误会与不快,忽略掉本该属于他们之间的尴尬,她伸手将人扶抱在地,她的前肩撑着他的后肩,轻轻喊他。
“六哥,痛不痛?”
男子汉大丈夫,一点点小伤有什么痛的。
“痛……”
他阖着眼吃力地吐出气声,沈岁宁越发贴他更紧。
怎么这么凉,季景澜微微皱眉。
沈岁宁被他一声“疼”喊得心都碎了,她恨不得用自己的凡胎□□去补他的伤口,伤她的身,流她的血。
“清君,镇南王派兵来了。”
“首领是谁?”季景澜失血过重,面色越发苍白,几乎昏迷在她怀里,“他们可带有军医?”
“是王将军。”季景澜的属下站直远望,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王起。”
镇南王军将众人团团包围,沈岁宁闻言脊梁微僵,那是不同于任何人的声音,在这冰天雪地里,陌生得令人发冷,又熟悉得让人痛心。
王起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她面前,再次开口,“王起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请姑娘放下我们公子。”
沈岁宁僵硬地缓慢地抬起头。
年前人已不是少年模样,眼神坚定,再不像从前那般盛满星光。
沈岁宁艰难逼回去的眼泪,又模糊了双眼。
云星不认她了。
那……
沈岁宁慌乱中去看季景澜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最终得到的却是徒劳无功。
季景澜晕倒了。
那张脸,看不到任何血色,血已经凝固在衣衫,凝固在她指尖。
不能再流血了。
会死的。
她忽地想到她的梦里,哭声狼嚎,血迹斑斑,顿时惊恐万分,几乎把季景澜推了出去。
猝不及防。
若不是王起站在她面前,镇南王军营的刀就将架在她瘦弱的脖颈上。
“就地扎营。”沈岁宁过激的行为并未引起王起的任何反应,眼里似乎早已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对她的出格举动毫不在意。他接过季景澜,目光触及他的伤口时,毫无波澜的眼神陡然遽变,厉声道:“军医。”
随行而来的军医是个五十几岁的老者,姓张,颇有几分雅和之气,可怜他在寒冬腊月跟着跑了半夜,一身老骨头被马颠得快散架,好不容易喘口气,被王起这一吼,装的几分淡然也随风散了。
张大夫从围成铜墙的士兵中挤上前来,看到个貌美姑娘跌坐在雪地里,浑身沾满血污,不免怜惜,唠唠叨叨说着姑娘没事,老夫这就帮你号脉,随即探手过去——
“啪!”剑柄毫不客气地抽上他的手腕,“是这个!”
张大夫收回手,转头便见境北的小将军黑着脸。
又从这张黑脸往下看,得了,两张黑脸。
目光瞥过大黑脸胸前插着的剑,心想这角度这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吓傻了?还不快点。”
张大夫忙点头,上前细心地一遍又一遍,左看又右看。
这角度,找得真完美啊!
王起瞪着他微微扬起抑制不住的笑意,几乎想锤死他。
这老傻子,是当旁边那女人是小傻子,注意不到他的笑吗?
“公子怎么样?”王起脸越发黑沉,发声打断他。
角度完美,未伤心肺,没有大碍,对主子而言就是皮肉伤。
血流得多,痛点罢了。
不,这寒冷天里,血流得慢,痛觉麻痹,也没那么痛。
不过是吓人的伤口,死不了人。
张大夫收到讯息,老手一抖,退后两步伏倒在地,“伤势凶险,恐有性命之危,应立刻转至帐内,拔出此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