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太医眸光一动,看了她一眼,几步走到椅子边坐下。他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丝帕铺在桌上,随即拿起小瓷瓶揭开盖子,将里面的剩余的粉末倒在丝帕上,用手拨弄了两下,手指沾着粉末看了几眼,又凑近瓶口仔细闻了闻。
黄太医脸色倏尔一变,然而他并未言语,而是将另一个盒子中的香粉按照方才的方法辨识了一遍。
须臾,黄太医拿过青花小瓷瓶,问沈岁宁,“这瓶药粉,郡主从何得来?”
“此事一言难尽。”沈岁宁认真观察着黄太医神色,没有错过他突变的脸色,她冷静措辞,心痛道:“是有人想将它用在我身上,却害死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何人如此歹毒!”黄太医震怒,“竟用马钱子害人。”
“马钱子?”沈岁宁蹙眉,疑惑道:“这不是药么。”
黄太医点点头又摇摇头,长叹道:“是药三分毒。马钱子是药也是毒,它可以医人,也可以杀人。马钱子有毒,还是剧毒。”
黄太医指着另一个盒子里的香粉,“这一盒是香粉,无毒,但是将马钱子粉大量混在香粉中,普通人根本看不出什么。如果每日涂抹,长期使用,毒素便会被皮肤吸收,从而渗入血液,最终中毒而亡。若是不小心入口,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了。”
沈岁宁一凛,背上一阵寒凉。
王素意送的这种香粉她很喜欢,每日要擦,季景澜有抱着她边闻边亲的习惯。吃酒那日她沐浴后擦了很多,若不是饮了酒早歇,季景澜不爱那个味道,给她擦干净了,这粉怕是早就穿肠而过了。
阿春没有给她下毒。
香粉若是有毒,若是香味不变,他们没有发现呢?
这么浓的香味,阿春不是要害她,而是在提醒她,香粉有异,有人会用这种方法,杀死你。
本该用在她身上的马钱子,催了阿春的命。
沈岁宁眸中狠厉一闪而过,她掩藏得极好,她向黄太医打听,“这个瓶子是上好青花瓷器,普通百姓用不起。黄太医熟识瑶都各家,对这类瓶子可有印象。”
黄太医转了转瓷瓶,观察了许久,递还给她,叹息摇头,“药用瓷器大同小异,这等瓷色只有世家宫廷用得上,老夫行医几十年,却是没有印象。”
沈岁宁自知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叨扰,道谢离开。
黄太医独坐厅堂,待廊下挂起了灯笼,方回神起身,寻夫人用饭。
*
“夫人今日还回丞相府吗?”马车行驶在街上,周守卫在车外问道。
沈岁宁掀开帘子,外头几近天黑,微弱的黑光透进车厢,“丞相府余大长公主一人,我若不回,担心她思虑过多,夜里不好睡。”她又看了一眼天色,“我今日同公子回府用饭,晚些回去。”
匆匆用过晚饭,沈岁宁同“季景澜”回到书房,望着一模一样的眉眼,沈岁宁开口问道:“公子可有来信。”
“季景澜”摇头,“公子在外,没有写信的习惯。”
沈岁宁“唔”了一声,拿出青花瓷瓶,“这几日你帮我查一下,大瑶哪些家有用这样的瓶子,重点查荣国公府。”
“是。”“季景澜”应下。
沈岁宁沉默瞬息,又问:“公子在外可能收到书信?”
“可以。”“季景澜”迟疑说道:“不过公子行踪不定,夫人可以书信一封,我们会尽快给夫人送到。”
沈岁宁闻言,铺纸研磨。
她提笔,心中有千千话想说给他听,又想问他千千话,牵挂落在笔上,思念落在笔上,不过尔尔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