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成点头,“第一次梦大概是他八岁的时候,后来隔几天就会梦一次,除此之外一切正常,我妈带他去过很多家医院都没能查出确切原因,后来我就挑了一个听起来最正常的理由应付他,这么些年过去,也没出什么岔子。“
他换了个坐姿,“那天晚宴之后他给我说,他找到了梦里的那个女孩,还说加了你微信,然后连夜看你的朋友圈,看到凌晨也不肯睡觉,他从尼斯回来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你是例外。”
“你相信吗?他说梦里的女孩是你。”徐思成看着步瑶,眼神里带着探究。
步瑶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相信他的梦,但对号入座这件事我目前持保留态度。”
徐思成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
“我刚才说了,他朋友不多,你是其中之一,我弟弟的性格想必你也多少了解一些,他思考的东西并不太多,而且容易一根筋,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放手,所以之后,他可能会以追你的名义过来找你,如果你时间允许的情况下,还请你费些心,以朋友的身份和他相处,但不要给他任何希望,如果你时间不允许,你可以直接拒绝,但请不要太过激。他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从私心上考虑,我还是不希望他受伤。“
听到这里,步瑶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我弟弟可以喜欢你,那是他的自由,你也可以不喜欢我弟弟,当然你最好别喜欢,但是你不能伤害他,言语行为都不可以,我允许你们做朋友,但也仅限于朋友,你要以朋友的身份慢慢拒绝他,直到他偃旗息鼓为止。
步瑶在心里通读了一遍译文,然后保持微笑,“好的,徐总,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尽力做好。“
徐思成的神色缓和下来,“明天一早我会带他回去,你不必着急上班,你还有三天的假期,提前祝你和你男朋友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
“谢谢徐总。”
最后他起身和步瑶握手,“和你聊天很愉快,我很庆幸世译能有你这样出色的员工,期待下次见面。“
步瑶礼貌回应,心里却暗想,还是不要见面了吧,压力山大。
任务终于完成。
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看着徐思成高耸的背影,步瑶心头抑郁。
无疑徐思成是想保护弟弟免受一切伤害,可这种保护让步瑶这样的外人尚且觉得呼吸困难,那么常年身处其中的徐慎行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步瑶忽然有些后悔刚才离开的时候没能跟徐慎行好好说再见。
……
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步瑶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红肿着双眼的春婶热泪滚了下来,“我的佛祖天老爷,保佑了我们蕊小姐,可算是醒了……”
步瑶心中疑惑,这是怎么了?
脑子里刚划过这个念头,忽如闪电一般,她一下子想起了曲湍桥!
她掀开被子跳下地,二话不说就往曲湍桥的屋子跑,迎面看到军医提着药箱出屋。
步瑶奔过去拽住了他,“医生,我弟弟他会不会死?”
军医吓了一跳,看清是她笑了,“蕊小姐啊,你不用担心,湍桥他死不了,就是估计这番怕是要遭些罪。”
“啥意思,遭啥罪?”
“他除了腰腿几处比较重的外伤外,整个后背四肢都是大大小小的尖刺,我们两三个军医花了半宿才把那些刺全挑出来,这些伤又没法用麻药,他就得生受着,可不是遭罪么?”
步瑶再也忍不住,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她走进房间,睡着的曲湍桥趴在那里,被子上点点血渍,放在枕头旁的两只手被包得像两个白色的粽子,步瑶小心走过去,在他身边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看着曲湍桥毫无血色的脸,想起在洞里他拼了命抓着山壁想要缓冲速度的样子,眼泪又涌了出来,步瑶安静的哭了一会儿,忽然,曲湍桥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他慢慢睁开了眼,他看着步瑶,扯起嘴角笑了笑。
随后目光落在步瑶的脚上,哑着嗓子,“……咋不穿鞋?”
步瑶低头看了看自已的光脚丫,“忘了。”
“快回去穿上,要立秋了,地上凉。”
步瑶忙说,“我现在就回去穿,我去给你端碗鸡汤来,你喝了再睡。”
“……好……”曲湍桥闭着眼睛应。
等步瑶穿好了鞋端着鸡汤跑来时,他已经沉沉入睡了。
……
步瑶在6:30准点醒来。
这次的梦倒是和上次的接上了,看来是曲蕊儿姐弟去探险,中途遇到了危险,曲湍桥为了保护曲蕊儿受了伤。
步瑶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心想要不要将这些梦境记下来,她的梦并非是按时间顺序来的,全部记下来后根据逻辑重新排列,就像拼图重新拼接起来那样,应该能拼出这个叫曲蕊儿的女孩所经历的全貌。
想到这里说干就干,步瑶从床上起来,坐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开始记录最近几次的梦境。
手机短促的响了一次,之后又响了一次。
是徐慎行的微信。
【步瑶,对不起,我回上海了。】
【对不起,没办法跟你当面告别。】
正读着第三条信息又送到。
【你好好睡个懒觉,今天不用来酒店了。】
又过了几秒。
【我哥来了,我不得不走,这几天耽误了你工作,我很抱歉。】
步瑶正准备给他回复,信息又到。
【步瑶,再见。】
【我会想你的,很想。】
她没有给他发任何文字。
她心里忽然有种罪恶感。
明明是徐思成和她在背后精心织就一张网,而身处网中的徐慎行却还傻乎乎的自责,还在为无法道别而跟她道歉。
徐慎行的坦率和单纯让她无法直视。
到底是谁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