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极暗,四周安静得只有风吹树叶的婆娑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步瑶淡定的坐在车里静静等待。
不出片刻,五六个人依次回来,其中一人坐上驾驶室,回头冲着步瑶咧嘴一笑,“解决了,我们这边敲了三个。“
正说着,曲湍桥也带了几人回来,其余的人钻进后面两辆车里,曲湍桥则拉开步瑶身侧车门坐了进来。
“解决了两个。”
步瑶点头,“齐了,五个。一个不少。”
曲湍桥笑,“这下心里攒的气儿可算是全顺了!“然后凑过来极狗腿的恭维步瑶,”还是你爽利!吾辈楷模!“
步瑶看着他那张鼻梁上贴着胶布,肿着右眼青青红红的脸,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绷不住笑了。
“走,咱回家!“
……
坐在吉普车里飞驰的颠簸感还在,步瑶渐醒,她睁眼看了看电子闹钟,4:21.
这天晚上步瑶罕见的半夜梦醒,尽管她多梦,但大多时候都是整夜繁复的梦境贯穿始终,再睁眼一定是第二天清晨,只有极少数喝了过多咖啡影响睡眠的时候才会作息不稳定,像这次半夜四点多梦醒的情况并不多见。
她起身想喝点水,手探向桌面饮水机接一杯温水,眼角余光却在饮水机后面看到了一个黄黄的东西,摸出来一瞅,竟是一颗柠檬,转了半圈看到了柠檬上用马克笔写的字:
它的香气可以助眠,Orlan
Orlan是徐慎行的英文名。
难怪这两天睡觉的时候总是闻到一股淡淡的柠檬清香。
他是什么时候偷偷放在这里的?
步瑶握着这颗柠檬,忽然间明白那种挥之不去的令她十分辗转不安的情绪是什么了,那是一种以出卖别人而获利的羞耻感,是一种出卖了徐慎行而获得徐思成嘉奖的自谴的愧疚,尽管拒绝徐慎行原本就是她的选择,她也非常清楚这个选择是无比正确的,既然如此,一个正确的决定获得了正向回馈难道不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吗?那为什么她的内心会有这种愧疚呢?
步瑶恼火得将柠檬扔在一边,十分恼怒自己这种莫名其妙不讲道理的情绪,真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睡觉!
她命令自己。
然后,就真的又慢慢入睡了。
早上洗漱的时候手机短促的响了几声,是行程提示,今天中午和阿琳约了饭局,因生怕步瑶不来,阿琳以同学聚会的名义提前约了好几个初中时期的同班同学,其实大可不必,步瑶是个言出必行的性格,既然答应了就势必会履行承诺,估计阿琳也清楚自已当初的品行有多糟糕,因此多少有些忐忑。
出租车刚绕进酒店前湾,就看见阿琳站在门口左顾右盼,车刚停稳,她已经快步上前殷勤的替步瑶拉开了车门,阿琳胖了,无论是着装还是气质均可以看出她生活优渥,但眉眼间的憔悴和疲态纵然是精致的妆也遮掩不住。
阿琳笑着,挟着一丝尴尬,“步瑶你来了,好久不见。”
步瑶也冲着她笑,仿若平常,“是啊阿琳,好久不见。”
出租车离开,两个女人站在前厅,一时无话。
“你在这里是等我吗?“
步瑶率先打破沉默,尽管多年不见,但她也能一眼看出阿琳的一时沉默绝不是高傲,而是尴尬难堪之下的有口难言。
“是,是在等你,我一直在担心,我一直怕你今天不会来……”阿琳勉强笑了笑,眼睛却湿了,“还好,你来了,我心里特别感激你……估计你也听到我的一些传闻了……”
她顿了顿,似乎是定了决心,“我不太清楚你听到的具体是什么,但,基本上,应该是事实……”
轮到步瑶略吃惊了,她没料到阿琳会如此坦白。
“所以今天,我就是想跟你诚恳的、真心的……跟你道歉,我会当着当年所有同学的面跟你道歉……”
及至进了包间,步瑶才明白阿琳说的“所有同学”所言不虚,真的几乎是所有初中同学,除了两个目前在国外实在无法回来的,其中一个是刘园,另一个就是曾和步瑶打过一架的刘姣。
从初中到现在,已经恍然过去了十几年,记忆中的许多同学已然变了模样,有秃头的、有发福的,也有事业有成满面红光的,若干年不见,招呼寒暄、根据姓名对号相貌再搜寻记忆里的模样就花了些时间,等闹哄哄的一番结束后,佳肴也已上满筵席。
阿琳敲了敲酒杯,示意大家都落座。她站起身,给自已斟了满满一杯白酒,转向步瑶。
大家都安静了,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步瑶站了起来,也看向阿琳。
阿琳双手举杯,指尖在微微颤抖,她看着步瑶,双眼红得像兔子,声音略抖,说出的话却十分清晰:“步瑶,今天我在这里,当着当年全班同学的面,向你发自肺腑的、充满忏悔的道歉……我知道我当年有多么跋扈、做的有多么过分,对你更是极其卑鄙和恶劣……我经常会梦到那些事,当年我欺负你的那些事,然后就半夜醒来,就再也睡不着……我知道有很多同学背后会说,我的孩子、我的婚姻,这些都是报应,我也觉得就是报应……我现在最恨的是我自已,我恨当年的我自已!”
阿琳再也忍不住,眼泪涌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擦着眼泪一字一句的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我会做出那么恶毒的事情,而且此后的那么多年也不知悔改……直到快三十岁我才有机会回过头来看看,才能看透自已到底对你做了什么,那些判刑都不过分的罪过,我无数次梦见你拖着书包,一边走一边耳朵流血的样子,醒来后我就抽自已耳光……我觉得我就是个混蛋!……“
步瑶的泪终于一颗颗的滚落了下来。
她看向阿琳,说出了长久以来一直压在心底的话,“你还是觉得只是伤害了我?你欺负我,没错,我也还了手。我的耳朵后有一道永远也无法消失的疤,我的听力再也回不来了,可这些不是最让我难过的地方,我难过的是苻嘉文……”
她哽咽着努力平复心境,“……你叫方玮来堵我,又把苻嘉文骗出了学校,苻嘉文他学习那么好,他的理想大学原本是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