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香出门。
只是……
只是萧悬渡一般不熏香，他讨厌一切花里胡哨且华而不实的东西。
眼下……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渐渐成型，对上他云纹飞鹤的世子礼服还有那双既熟悉却又陌生的眼眸，答案在心中千回百转，她惊了一惊，终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不是萧悬渡。”
她忽然明白昨夜在祠堂他为何一开口就说她不是崔照玉了，短时间内一个人性情大变，确实令人生疑。
何况他们相识多年，最是熟悉不过。
萧悬渡凤眸微眯，如狐狸般狭长的眉眼盈着笑意，他向她靠近半步，略略俯首看着她，明明是亲昵的姿态，语气却是平静疏离：“……对，我不是萧悬渡。”
在她诧异的目光注视之下，他缓缓吐出模棱两可的话来：“我是世子。”
男人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几度变化的面容，沉吟着问道。
“那阿照呢？”
“阿照是阿照么？”
“阿照还是……从前的阿照么？”
崔照玉闻言惊了一惊，忍不住抬头对上他如漩涡般深沉的眸子，她来不及细想他这几句话的含义，只是觉得心里没来由地一片慌张，脑子也顿时糊成一团，他……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萧悬渡低低笑了一声，伸出手想拂起她耳边散开的鬓发，她却恍若受惊的小鹿，如临大敌般退后两步，微微睁大眼眸瞪着他。
崔照玉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知道萧悬渡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如她一般重生了么？但是瞧着又不像……
可若非重生，那又该如何解释他判若两人的行为？……
袖中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她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定要谨言慎行，决不能露出什么破绽。
“世子说笑了。”
她抿了抿唇，两道清澈如水的目光微微动了动，也学他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含糊其辞道：“世子是世子，那阿照自然也是阿照。”
萧悬渡睨她两眼，双眸荡漾着意味深长的光，就这么静静注视着她好半晌，他才幽幽叹息道：“阿照一向聪明，只是这点小聪明……”
他的声音转了个调，向下微微低沉道：“只是这点小聪明，最好不要对我用。”
有那么一瞬间，崔照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头顶嗡嗡地发麻，就这么直愣愣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之人。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什么？
他知道了什么？
“……”
她满脑子茫茫然一大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袖中的手情不自禁地颤了颤，这是她心底深处对萧悬渡的本能恐惧。
她忘不了上辈子他那些雷霆手段。
这般想着，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周遭的气氛似乎也在她退后的那一刻凝滞住了。
但是她知道，此时此刻他正注视着自己。
她不敢动了。
甚至不敢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萧悬渡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用最轻的语气问道：“阿照为什么怕我？从前……阿照不是这样的。”
“从前，阿照不是最喜欢同我一起么？”
崔照玉强忍着头皮发麻的不适感，绞尽脑汁想着措辞，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道：“……人总是会变的。”
萧悬渡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与匪夷所思了，她一点也不愿意留在这里，恨不能立刻生出翅膀逃离此地，匆匆告辞道：“世子若是无事，我先回去了。”
哪知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对方却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臂：“阿照就这么急着离我而去么？”
“阿照为何要离我而去？”
“阿照就这般不待见我？”
……一连三问，活脱脱一副被人负了的怨夫样。
崔照玉被迫转身回来，倒吸一口凉气，话在肚子里打着草稿，百转千回就是绕不到嘴皮子那里。
要她说什么？
要她怎么说？
思来想去，最终她开口问道：“世子究竟想要如何？”
萧悬渡松开钳制她的手，脸上顷刻间也恢复之前淡然的模样，仿佛方才那人不是他一般。
他顿了顿，敛了敛神色道“我想要阿照同从前一样与我亲近。”
这是不可能的。
崔照玉心底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怎么可能还和从前一样同他亲近？
她一闭上眼，就能看到那闪着寒光的箭尖对准了她。
她是选择跳下城楼了，可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箭矢也是射.了出去。
那时候，他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但是没关系，她的命本来就是他救回来的，他想要便要了。
一命还一命，这很公平。
从此，她也不再欠他什么。
可既然上辈子已经把命还给他了，那么今生她只想为自己好好活着。
是，她如今是没有报复他们，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心无芥蒂地再同前世一样和他们相处。
崔府如是，萧悬渡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