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台古董机矜贵又难用。近了容易曝光,远了容易黑魆魆,焦距和光线都不好把控。 霍决拍的第一张对焦就是糊的。 他将相纸拿在手里,画框中的女人初显轮廓,手上危险地缠着一尾蛇,露出漂亮而错愕的模样。 彻底晾晒显影需要几分钟,他还记得她教过的,成像要避光放到暗处,于是理所当然放进了自己口袋。 时闻不轻不重乜过去一眼,“很贵,别浪费我相纸。” 霍决专注研究曝光键,丝毫不像她的吝啬,阔绰道:“我赔。” 时闻懒得理他,与朱莉亲近够了,将它小心翼翼放回恒温箱的杉木上,结束了这趟短暂的冒险。 霍决把剩下几张相纸都糟蹋完了,见她一副娴熟姿态,才想起来问:“它有名字吗?” 时闻答:“朱莉。” 霍决静了大概有一两分钟,再开口,语气明显冷了下去,“猫也叫朱莉,分得清吗?” 时闻中学时养过一只异瞳小白,瘸腿断尾,田园野猫,是在梅湖划船时捡到的。 “猫早就不在了。”时闻轻声道。 霍决嘲弄地笑了笑。 “所以,这也是霍赟送你的。” 话是叙述,而非疑问。 时闻不言语,即是默认。 霍决撩起眼皮看她许久,手里捏着一沓未彻底显影的相纸,将宝丽来放了下来。 阳台落地窗被拉开,户外闷浊的空气倏忽涌入,又被清冽的冷气推出去。 他到外面抽烟。 夜色里满是令人惴惴不安的浓郁绿意。 霍决背对着这绿意,沉默地抽了半支烟,吐烟时脖颈仰起,喉结吞咽夜色般滚动些许。 时闻有意避开,进去把洗衣机洗好的衬衫放进烘干机里。回来看到的,便是他叼着烟,面无表情地观察一棵蔫头蔫脑的盆栽。 时闻与他保持距离,远远坐在对角线的沙发。 “白掌不耐晒。”霍决语气很平,听不出是否蕴含责备的情绪,“你就把它这么丢在外面随随便便地养着?” 时闻说:“上一任租户留下来的,我不会养。” “现在是白掌的花期,你把它挪进室内散光处,随便浇浇水就能开。” 时闻敷衍地说了声“好”,不知有几分在意,更不知是否会照做。 黏稠漫长的夜里,绿氤似霭,郁风漫无目的地四处摆荡,无边无界得令人烦闷。 霍决挂了脸,再望过去的眼神,无可遏制地透出些许暴戾。 “他送你的,你那么宝贝。我送你的,你有想过要养活吗。” 他居高临下俯视她,似是控诉地冷笑一声: “时闻,你就是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