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怕的,只有一个想法,只想着手指头别残废,我还没娶媳妇儿,要不没姑娘看得上。
我爸说那句话的时候笑着说的。
在东北的时候,我跟村里老哥学了俄语,半路学的,发音不是很准确。
后来,我觉得我有外语的天赋,从延边进货去到朝鲜卖毛线,挨家挨户敲门推销。
开始语言不通,也为了省钱,我睡朝鲜的土坷垃地里,拿已经露着黑呼呼棉花硬疙瘩的绿大衣蒙头睡,被冻醒再正常不过了。
只要不是野狗野猪,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瞅着你,就什么都阻挡不了我闭着眼睛打盹的热情。
再后来,我去看过果林。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卖过苹果。
折腾了一年半载的,你奶奶稍信来让我回去挣工分,我就带着两大捆子没卖出去的毛线回来了。
1974年,那是我十六岁的时候,到现在很难忘却的一年。
从东北回来没多久,正赶上征兵来村里,招兵办的人一眼就相中了,穿着绿良布补着好几个补丁,正把断了的鞋底拿麻绳捆扎的我。
把我带去大队检查各项指标都很出色。
于是去你奶奶家动员要带我去当兵。
我高兴啊,能穿上军装那是无限的荣光。
况且,再也不用发愁鞋坏了如何光着脚走路了。
我向往着,开心着。
但是你爷爷奶奶坚决不同意啊。
因为底下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都还幼年,唯一一个能挣工分的人怎么能跑出去享福?
尽管招兵办的人苦口婆心劝说你奶奶,我这个儿子体格多好,多么出众。你奶奶就是不同意。
然后我只能抻着脖子,哭着站在村口大槐树下,看着同村的几个人带着大红花消失在路的尽头……
唉,终究是没有那个福啊,再加上我的学历,估计也没几年就会复员回家。
所以我希望你哥将来学习好,有学历,能去当个兵荣耀一下咱家。
但是,唉,不说他。
我能感觉到我爸对我哥寄予的厚望和对自己未实现愿望的遗憾。
他眼里的光芒由闪动变成了平静。
那个年代,一家老小,吃饱喝足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然后就是我娶了你妈,结婚生子。
有你哥的时候,我们住在门洞子搭起来的简易棚子里。
冬天寒风刺骨的风吹进来,只能拿塑料布把那一块围起来,冷的那叫上牙打下牙呀。
但是我们没有钱去盖房子,和爷爷奶奶们大锅饭一块吃,儿子主动提分家是被人看不起的。
也是那个时候,你爷爷奶奶嫌人太多,给了我们两个磕了沿儿的碗把我们分出家去,就算交代了我这个儿子和孙子。
于是我们去东邻家借了一间废弃的驴棚,一袋玉米面和一碗白面给你哥熬面糊糊喝,算是稳定下来了。
那时候一家人起早贪黑,你妈经常背上背着哭闹的你哥,在地里吭哧吭哧的干。
我咬着牙的挥着手里的锄头,生怕停歇一下就吃不上粮食一样。
没有办法啊,只能坚持。
索性是坚持下来了。
我和你妈很努力的经营着那看起来不算大的田。
后来日子终于好点了,我们盖了两间房子,但是一直没有钱买玻璃,只用纸糊着。
好不容易攒了点钱买回来玻璃,我高兴的打算安的时候,你爷爷带着你两个叔叔过来,挥着铁锤把好不容易买的玻璃砸了个粉碎。
因为我有钱买玻璃,没钱给你两个叔叔和姑姑上学。
我爸用了好几个好不容易,我能听出来那几块玻璃的价值,在他们饱经风霜的家里甚至超过了他们自己。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很惊讶,因为在我眼里,我妈是不会允许别人欺负她的,或者说我爸的气势,是不可能让我爷爷和叔叔们任意破坏的。
而我爸只是笑笑,脸上淡然。
我问那时候我哥呢?
我爸说:我抱着吓得像个小鹿搂着我脖子的你哥,偷偷的躲在茅房里不敢出声。
咱们家那个大黄狗当时也还小,守着茅房口冲着你爷爷他们汪汪的叫。
我以为你爷爷就只是因为我们没有照顾到家里而生气的。
却不然只是偏心。
你大叔娶妻的时候,你爷爷奶奶出钱给他们盖的红砖大瓦房。
然后就是你大姑嫁市里工人身份的你大姑父。你小姑嫁村里长的帅气有官衔的小姑夫。
再然后就是你小叔娶妻,你爷爷奶奶把老宅给了他们,要求我们兄弟三个平均出钱另寻别地给他们盖了两间房搬出去。
然后你爷爷奶奶每天给你大叔一家小叔一家做着午饭,看着你大叔家两个妹妹,小叔家的弟弟。
我说爸这不公平。
我爸说,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命运使然而已。
我爸说闺女啊,我很幸福,也很庆幸我带大你和你哥。你们是我的骄傲。
我说后来呢?
我爸叹了口气说,那时候一到过年呢,你爷爷奶奶,大叔小叔,大姑小姑就全都过来堵着门口骂大街,说我少给了父母几斤麦子,几颗白菜。
然后你爷爷奶奶每天给两个叔叔家看着孩子,大热天的,我们从地里回来折腾着自己做饭的时候,你两个叔就溜着墙角被你奶奶叫去他们那里吃饭了。
那时候你妈天天哭,骂我是孬种,骂我是废物。
我问,爸,你们甘心吗?
我爸摇摇头,有一丝苦:现在老太太90岁了还在说我不孝顺,你两个叔叔多好多好。
我爸说的一句话很让人觉得他们那个年代的人都是圣人一样。
我爸说:但是,她是我亲娘,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娘。过去了,所有的过不去都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后来,你妈总骂,我一个大小伙子,年轻气盛的,就受不了街坊四邻的指指点点。
后来发现只有我俩打一顿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