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室的床上,咬的牙快碎掉,只感觉有人在拿刀子一寸寸的使劲儿割掉我肚子和腿上的肉。
医生在我胳膊上扎好一条滞留针,像我这样胆小如鼠害怕针的人,现在却晕不过去。
也许是肚子上的疼已经蔓延到全身,每个细胞都在颤抖。
就连医生让我在手术室签同意书,我都未能控制住颤抖双手。
我这一次竟然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那个心理障碍,我得多久没有写自己的名字了?它们在同意书上是什么样子我竟然都不知道。
如果可以,我现在就能一使劲把孩子从□□拉出来。
但我强忍着剧痛,安静的听命,麻醉师从背后说:“马上就好,忍一忍,再把膝盖使劲儿向上蜷缩,再努努力,再往上抬,好,马上就好。
后背上被麻醉师扎了一根很长很粗的针,但我看不见它长什么样子,但它像一条挂满倒刺的蛇,拼命的扎进我的骨髓里,让我握紧了拳头。
我没有力气,但还是问:“医生,什么时候开始?”
我脑袋里只有一个信念,这场浩劫快点结束,哪怕送我去见阎王,也请快一点。
医生不慌不忙的答:“马上开始,别担心,如果累了就侧头闭上眼休息一下,咱们是局麻,一会儿就能看见孩子。”
主刀医生温柔的拍拍我的手。
原来医生的手这样温暖,比我身边所有的人都温暖。
她拿起手术刀一点点向下问:“痛不痛?这里呢?这里呢?”
我始终摇着脑袋。
“来,手术开始。”
我怎么会疼呢?我现在的心已经成了冰窟。
医生在我的肚皮上消毒,我能感觉到手术刀一层一层的划开我小腹的皮肤、皮下脂肪、腹直肌前鞘、肌肉层、腹膜、子宫浆膜层、子宫肌肉层、子宫粘膜层。
我能清楚的听到手术刀发出的细微的撕拉声,也能感受到医生在使劲儿拿什么东西拽我的肚子。
最后我快睡着的时候听见了一声啼哭。
但我没有看孩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看。
我的大脑在催我睡觉,我的胃里在搅拌。
我很想吐,又怕弄脏了手术室,我只得闭上眼睛,忍了嘴巴,任由他们继续撕扯我的肚皮。
迷迷糊糊的,我听见王冰赶过来的声音:“李主任,大人怎么样?”
“你这两个朋友真行,上个月自己生的那个,跟你骂骂咧咧的就把孩子生了,现在这个,都睡过去了。”
王冰穿着绿色的手术服带着口罩贴近我。
我眨了一下眼皮。
“运儿,放心,手术很成功,王佳然在赶回来的路上。”
我挤出两个字:“孩子。”
“孩子也很好,你心念念的女孩,随你。已经让护士抱出去了。”
“你要是麻药不耐受还疼就握我的手好不好?”她抽搐一下鼻子,用她的脸贴上我的脸,“结束了,以后不会再吐了,啊?”
旁边的护士问:“她吐了?”
“哦,没有,我这个发小儿啊,从怀孕到生孕吐了整个孕期,一丁点吃不下,我们都是喜欢忍让却苦了自己的人。以后不许燃眉之急才给我打电话听到了吗?”
她抚摸我的头发,代替了某个人。
我说:“冰,我的骨头应该断了,我不知道晴是怎么自己生的,剔骨一样痛。”
王冰说:“你比她坚强,受了两份罪,重生了。她让我告诉你,好好的啊。我们都蜕变了,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
王冰说女人有两付身体,两种性格。生孩子的时刻会被老天爷捏骨重新回炉篆刻,有可能好有可能坏,但是都想带上积攒的生活泥水去试试,才能不辜负来这世界滚一遭。我们逃不过。
我笑了,像很多年前,我的那些苦笑。
我重生了吗?
又有什么用呢?
我似乎看见了,老天爷坐在太阳发散的强光束里,重新给我塑骨的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