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彦泽,杀了这么多人,也杀够了吧?这口气,还没出尽吗?莫忘记我们真正的仇人是谁!” 名为田彦泽的少年,看模样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眉宇间却满是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刚毅与冷酷:“我每晚一闭眼,就是我娘和姑姑的惨状,我睡不着,睡不着的时候,我就想杀人!何况那些畜生,我还没杀绝!只要还活着一个,这仇就不能算报!” 武官:“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切记,要以大局为重,你娘和你姑姑的仇要报,难道你爹的仇就不报了吗?锦衣卫已经在查你了。这段时间,你最好停手,余下的事,我会安排人处理……阿演!” 一个满脸络腮胡肌肉虬结的壮汉从门外走进来,躬身行礼道:“都督!” “你今晚就护送彦泽离开,去苏州府。”武官说着,看向少年。 田彦泽:“突然离开,岂不是更遭人怀疑?” “叫你走你就走,哪那么多废话?”蒋阿演道,“都督自己都够麻烦的了,还要替你擦屁股!” “你这叫什么话?!”田彦泽睁眼怒视着蒋阿演。 武官挥挥手示意两人别吵,看向少年:“你也好久没有回去见见你那几位兄长了……先在昆山待一段时间,等年前的风声过了,你就回来。” “都督有什么麻烦?” “你帮不上忙的!”蒋阿演大声说。 相比之下,这位都督的脾气似乎就好了很多:“没什么,就是有几个尚书和科道官一起上书弹劾我和阿兄……所以我让你这段时间收敛一些,不能因小失大,否则我们多年经营,岂非功亏一篑?” “好……我听都督的。”田彦泽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 …… 回到寓所,张贲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林鳞游:“怎么样,有线索没有?” “大哥,你不要总是这么猴急嘛!”林鳞游说,“你总得容我梳理一番的……何况,我还得问问你们的感受先!” “什么感受?我的感受就是立刻跳进浴桶里洗个热水澡先!”杨放不忿道,“话说大哥,咱们啥时候凑钱招个侍女回来,大冬天洗澡啥的也好有人给我们放个水搓个背啥的啊!” “呵!你还想要侍女?”张贲道,“就你每个月一百升禄米三两不到的薪俸,上哪找那么便宜的侍女给你?” “所以我说凑钱嘛!” “你二哥肯定不会出这个钱的啊!”张贲说,“人家教坊司才是家!有余姑娘给他搓背……不光搓背哦!” 杨放点点头:“二哥有钱,二哥花在教坊司的银子,估计都够咱招两个侍女了。” “不然你以为他为何对这案子这么上心?可不得在粉头们面前表现一番。” “胡说啥呢?我对案子这么上心,不也是为了让咱仨能过个好年嘛!”林鳞游道。 “是是……对了感受是吧?我说说我的感受。”张贲说,“我现在觉得,肯定是仇杀无疑了!我当时,想起余姑娘被这小子揍的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恨不得真的一刀将他杀了!” “哦,怪不得你要打他一顿。”林鳞游点点头,“前几日,我托工部徐侍郎去礼部查了,南市楼之前自尽的那两位粉头,一位姓许,一位姓黄,都是黄家的人。”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 “哪个黄家?” “黄子澄。” 黄子澄,惠帝时翰林学士,与同时期的兵部尚书齐泰同参国政,力主伐燕。削藩的建议就是他俩提出的。举荐李景隆接替耿炳文讨伐燕王的,也是他。 南京城破之后,黄子澄被杀,株连九族,女眷则全被充入教坊司。 许氏,是黄子澄妻;黄氏,是黄子澄的妹妹。 这两人真的很惨,几乎每天要遭受二十多人“围歼”,“歼”后所生的孩子,竟然继续充妓! 简直惨无人道!惨绝人寰! 张贲杨放也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是仇杀无疑了!血海深仇啊!”杨放说。 “那么,谁会替他们复仇呢?”张贲问,“据我所知,他九族被夷,连外亲四百多人也全都充了军。” 黄子澄啊黄子澄,当年读史,并没有十分留意你,是我的错啊!林鳞游在脑海中搜遍了看过的史书,却是毫无有用的线索。 “我想问问三弟,在咱大明朝,株连九族,有没有逃脱的可能?” 杨放有些疑惑他为何不问张贲,想了想说:“我觉得,绝无可能,并无先例。” “总之这案子,牵涉到了建文余党。”林鳞游说,“案子能破,你我升官发财;案子不破……就只能找个替死鬼了。” “你好毒啊二弟。”张贲说,“咋跟我想法一样呢?” “三弟,快去洗澡吧!”林鳞游说,“我也再想想有无破绽,你们也都想想。” …… 案子,是不复杂的,百分之九十是仇杀案。 动机也明了了,要破,不难。 林鳞游闭着眼躺在床上,头枕双臂,回想着刚才的“犯罪现场模拟”,脑海中一幅幅画面逐一闪过: 被毒打凌虐的教坊司粉头,尖叫着痛哭流涕,苦苦哀求…… 嬉笑着掏出一瓶瓶药物的狎客们,像围观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围着女人,伸出利爪疯狂撕扯她们的衣裳…… 双拳紧握,牙关紧咬!胸腔,是熊熊的无名业火! ——此时暗处有一双眼睛,从容、麻木、冷酷,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忽然又爆燃起熊熊的怒火,目眦欲裂,将一群狎客们尽数吞噬! 眼睛?眼睛! 林鳞游想起了背后的那双眼睛! 他是谁? 黄家后人么? 狼人杀的游戏又开始了,这一次,他在暗处,我在明处…… …… 清晨,礼科给事中夏堤从床上醒来,只觉浑身酸痛,身上像压了千斤巨石,脑袋更是昏沉沉的,昨晚的事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我这是……断片了?这古人的酒,后劲本不大的啊?”夏堤想抬手摸一摸脑袋,却感觉有重物压着一阵酸麻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一抬脖子,这才发现身上压着一个近两百斤的胖姑娘,还轰轰打着呼噜,嘴角淌下的口水湿了一大片被子。 “次奥!”夏堤用劲将胖姑娘推开,连滚带爬地从被窝里逃出来。 胖姑娘揉揉惺忪的眼睛,打着呵欠:“公子……你醒了?” “你……你谁啊你!?”夏堤跳着脚往下身套皮裈。 “公子,你难道忘记昨晚的疯狂了吗?” 夏堤:“……” “哟!大人您醒了啊!怎么不多歇一会儿呢!”孙姑姑挥舞着帕子迈着三寸老金莲推门进来,“我这就吩咐下人给你打水来,好洗把脸。” “这到底怎么回事?”夏堤指着胖姑娘,怒不可遏地盯着孙姑姑。 “大人真是好福气啊!”孙姑姑笑道,“我们的吴姑娘,可还是处子之身哪!” “嘛的!是谁?是谁!”夏堤近乎咆哮,“是谁叫她上来的?” 看他这样子,孙姑姑不由的都有些害怕了:“呃……昨晚,大人您喝多了……是您的那位朋友,出了银子,特地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