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盛,树影婆娑,光影摇曳。 后院吹来的穿堂风拂动花白发丝。 洪大叔捧着白瓷大碗伸长脖子看看林玉兰,歪着头看看肖东明,咧嘴笑嘻嘻的,两眼亮晶晶的。 “你们两个刚才在房里干什么嘞?” 肖东明提瓷壶倒凉茶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窘迫地抿抿嘴,没应声。 林玉兰把头埋低了些,鼓着小脸无比认真剥花生。 这不是很明显吗! 何必明知故问! “小肖的嘴怎么破啦~哪只小野猫啃的么~”打趣的语气让眼角上的皱纹都是八卦兮兮的弧度。 肖东明手一抖,凉茶洒到碗外面,连忙拿抹布收拾桌面,俊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林玉兰磨了磨牙,把花生壳往桌上一拍,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瞪人。 “就是我干的,怎么啦!很好笑吗!你笑他干什么,你没年轻过怎么的!” “咳....”洪大叔一噎,弱弱地咂么咂么嘴里的花生,“有点道理哈,好像是没那么好笑了....” 瞟了一眼她凶巴巴的眼神,小声嘟囔:“护得这么紧干什么,小丫头凶得很~” “哼!我帮忙做饭去!”她抓了一把炒花生往外走,回头冲他皱皱鼻子,“菜里放两勺盐,齁死你!” 洪大叔不甘示弱瞪大眼睛哼回去,“哎~你放你放,多放两勺,说得好像你光吃饭不吃菜一样,有本事别喝水!” 肖东明心里那点羞涩被这一老一少幼稚的菜鸡互啄一扫而空,垂眸轻笑,满心甜蜜。 等林玉兰出去后,洪大叔转回身来,端起夏枯草凉茶咕咚咕咚喝了一碗,望着堂屋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哎呀~我就说应该来你家住么~我可太喜欢你们小两口了,年轻好哇~” 肖东明抿嘴笑笑,提壶给他续了一碗,扫了一眼墙根下一字排开的大包小包,“洪四哥怎么还没回来?” 说是还有东西没拿完,还得出去一趟,这都好半天了。 “别管他,一会就回来了。”洪大叔摆摆手,笑眯眯地从盘子里拣了一块月亮巴。 “还是你们这里的豆巴子好吃,有时候是真馋呐....叫炊事班的做吧,怎么做都不是这个味。” 肖东明笑而不语,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老爷子长征的时候条件艰苦,生活物资奇缺,饿肚子是常有的事。 在那种情况下,能吃上一口米浆混豆子油炸出来又酥又香又脆的好吃食,可不得念一辈子么。 就是现在生产队里的小孩,能吃上一个月亮巴,那也是很高兴的事。 他家傻丫头尤其爱吃这种小零嘴,嫂子炸了一大盆,用塑料袋扎紧了放橱里给她慢慢吃。 灶房里烟熏火燎的又闷热,肖大嫂不让林玉兰待在那,给了她一捆带茎晒干的小香蒜让她坐外头剥蒜。 这活她熟,在家没少干。 拿盆接了水泡软了蒜皮,哼着歌麻利地剥蒜。 无意间抬起头往远处瞟了一眼,嘴角抽搐。 好家伙,这洪四哥是去进货了吗.... 车后座的麻袋堆得山高,车座两侧挂着竹编笼子,横梁上搭着大包小包,连车把手都挂着草绳拴着的肉和鱼,一晃一晃的。 这父子俩还真是一点便宜都不占人家的,就那些粮食和杂货,两人住半年都吃不完。 二八大杠有两个脚架,一个用脚踢一下,车子倾斜停住。 一个用脚踩着,抓着车座往后一拉,后轮架高平停。 林玉兰看洪铁松后座上堆那么多粮食,抬车后座的时候手上一使劲,轻轻松松就把车停好了。 不得不说,这力气要是用来打架,一拳就能把人抡飞。 她甩甩手上的水和蒜皮,起身过去帮忙卸东西。 “不用。” 他闷声闷气吐出两个字,一手拎一个麻袋往肩上甩。 两个肩膀扛了四袋,伸手把最后一袋粮食揪下来往下丢,抬脚一踢,麻袋飞上肩膀。 林玉兰看他扛着粮食往堂屋走的壮实背影,默默点了个赞,666666..... 肖东明僵着笑脸看洪铁松一趟一趟往堂屋搬东西,苦恼地啧了一声,“洪叔,你们这是来做客的么....家里还能短了你们的伙食不成?” “诶?我可不是那意思。”洪大叔浑不在意摆摆手,“粮食堆那不吃可不得长虫哇?搬过来早点吃完拉倒。” 肖东明眼角抽搐,蒙谁呢.... 一看就是从粮站刚买的,上哪长虫去.... 洪铁松拎着一条猪前腿、一条五花肉、两条大草鱼,板着脸走进灶间。 “放哪?” 肖大嫂正炒着菜,回头瞧了一眼,垮下眉眼发愁。 “嗐....你们这么客气做什么呀....被人知道要说我们家待客不周到,让客人又是粮食又是菜的搬来....” “放哪?” 洪铁松的表情明显不耐烦了,眼睛一眯,肖大嫂赶紧指指地上的盆。 “就放那吧....外面脸盆架打好了水,你洗把脸去堂屋坐一会,再炒一个青菜就吃饭了。” “嗯。” 他把东西放下,掀起眼皮瞧了一眼转过身去继续炒菜的肖大嫂,眉梢微微挑了一下。 他这长相小孩见了都得往大人后面躲,胆子小的对上一眼,直接哭。 这女人倒是有点胆气,看他的时候就跟看自家亲戚一样,说话做事面色如常,温声细语的,心宽得很。 他抬袖胡乱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走到门口摸了烟盒出来点了支烟。 咬着烟把笼子里几只捆了脚的鸡抓出来,扔在压水井底下。 晒了一上午,那几只鸡踉踉跄跄扑腾了几下,见着盆里的水,不约而同伸喙张张合合仰头喝水。 洪铁松在跃进门和南星塆来回两趟,顶着太阳又是买东西扛东西,这会子热得汗一层接一层地冒,擦不过来就懒得擦了。 豆大的汗珠吧嗒吧嗒掉在台阶边缘的青砖上摔成八瓣。 咬着烟看了一会周围,扫到旁边柴墩子底下横着的柴刀和散在旁边的柴。 走过去弯腰拾起柴刀抓了一根粗的沉默地劈柴。 肖大嫂听见外头有劈柴的声音,心说春明不是在打扫客房换枕套那些的么,怎么出来劈柴了? 放下锅铲出去一看,连忙出声喊他,“洪四哥,你快去歇着吧,哪能让客人干活呀!” 洪铁松咬着烟不耐烦地瞪过来,凶相毕露,肖大嫂紧张地吞吞口水,默默转身回去炒菜。 劈吧劈吧,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