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珍奔跑的身影跌跌撞撞，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 跪在地上张开双手，一把接住扑过来的雯雯，泪如雨下，又哭又笑。 “你去哪了啊....对不起，对不起....娘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娘到处找不到你，你去哪了，娘都快急死了....” 她语无伦次，眼泪汹涌。 紧紧抱着雯雯的小身子，只有感受真实的体温才能让她肯定这不是在做梦。 她的雯雯终于回到她身边了。 小毛头追跑的脚步慢了下来，望着前方跪在地上搂着孩子嚎啕大哭的女人，心里涌上一片酸涩。 哥哥们从来不避讳他的身世，直言告诉他，他是捡来的。 至于他的父母为什么丢弃他，原因不清楚，说不定有什么这样那样的苦衷。 从他记事起，只有一群年龄不一的哥哥和他生活在一起。 他们个个身手了得，也没打算把他培养成正经人。 从他会拿筷子吃饭起，他就要学怎么拿匕首。 两根铁丝一张硬塑料片，什么门锁在他眼里都是形同虚设。 人家用来装在剃须刀里的两刃薄刀片，他得放进嘴里。 五岁开始，每天环山跑一圈，后来还得腿上绑沙袋跑。 他们去销金窟，带上他去观战。 于霖哥的原话是：女人身上就那么点事，看得多了，以后才不会被人把魂勾走耽误正事。 他从小身体弱，他们却毫不在意，习武摔摔打打，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 大冬天让他穿一件单衣也是常有的，洗澡用冷水已经习惯了。 他不是一个正常长大的孩子，没感受过正常父母的宠爱。 看着那个女人哭成那样，多少有点羡慕。 他把包袱放在离他们不远处，清了清嗓子，“这是她的。” 说完撒腿就跑。 “哎？你是谁家的孩子，你别跑啊！” 何金生早就看见和雯雯一起来的小小子，忙着安慰夏明珍，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只见他把东西一放就往巷子里窜。 追上去已经找不到人了。 夏明珍一哭，雯雯也跟着哭。 母女俩哭了一会，雯雯才抽抽搭搭地说：“去叔叔家，吃好吃的，吃瓜瓜，还有狗狗。” 夏明珍吸吸鼻子，上上下下检查雯雯，“他们有没有掀你的小裙裙？有没有亲脸脸和嘴嘴？” 这世间有太多肮脏的事，事关女儿，在被拐走的五六个小时里，发生什么事不敢细想。 她害怕别人欺负三岁多的孩子不懂事，用好吃好喝哄骗她。 “没有。”雯雯认真摇摇头，抬起小手帮她擦眼泪，“叔叔捏脸脸，坐车车，哥哥抱。” 夏明珍先前满心满眼都是失而复得的女儿，顾不上别的。 这才想起刚才在后面追着往这边跑的小男孩，抬头望过去，早就不见了踪影。 何金生跑回来，满脸困惑拎着那个大包袱，“也不知道那孩子跑什么，说这是雯雯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还挺重的。” “好吃哒！”雯雯笑眯眯地蹦蹦跳跳，回过头找了一圈，空空的街道已经没有小毛头的身影。 “哥哥呢？”她扁扁嘴，有点委屈。 “可能回家了吧。”何金生皱着眉头回头又张望了一番，“帮着把人送回来，也不肯打个照面，都不知道上哪感谢人家。” 他把奇怪的包袱放在地上，摸了一下，拆开打的结。 “嗬！这…” 大包小包，真如雯雯说的那样，全是好吃的… 他看傻眼了。 雯雯是去了哪个家底厚的人家，怎么还连吃带拿的… 夏明珍检查雯雯的裙子发现她肚子上那个小兜兜里有东西。 掏出来一看，也傻眼了。 “金生，这…” 何金生不明所以扭头一看，四张大团结。 大部分工人的月工资也就三十多块。 所以有那句【三十六块万岁】。 这一下就给四十… 他困惑地挠挠头，没搞懂。 宋毅载着林玉珠远远地看到路边的他们，脸色一喜。 “媳妇，雯雯找到了！” “真的啊？！” 林玉珠探出头去，果然看见一家三口，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自行车停下，林玉珠跳到地上心情豁然开朗，欢喜地摸摸雯雯的小脑袋。 “找到了就好，是好心人送回来的吗？” “是。雯雯说是跟人坐车回来的，带她过来的是个小小子。也不肯说什么，东西放下就跑。我还想问问他们家在哪，好去登门道谢。” 何金生苦恼地指指地上，捏着钱晃了晃，“你们看看，给吃的给喝的，还给了四十块钱....” 林玉珠诧异地扬了扬眉毛，细细看了雯雯的状态。 小丫头似乎一点没有受什么影响，还有点委屈地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人。 她蹲下来捏捏雯雯的脸，“今天去哪里玩啦？” “叔叔家。”雯雯失望地转回身子，“哥哥怎么走了....” “哪个叔叔呀？” 林玉珠只是随口一问，毕竟这娃嘴甜，年轻的男人就叫叔叔，中年的就叫伯伯。 雯雯抿嘴想了一下，做了一个托相机照相的动作，“漂亮叔叔，照相！” 她只记得在百货商店看见有一个人掉了钱包，所以才撒开本来抓着娘衣角的手捡起来想追上去还给别人。 只是当时店里正好抱了几箱东西出来搞商品处理活动，人群忽然聚集过来，把她挤得东倒西歪。 等追到门口已经找不到丢钱包的人。 等想返回去，突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醒来就是被掐疼，看到的是中午给她照相的漂亮叔叔。 林玉珠会心一笑，“原来是他啊。” 人与人的缘分还真是微妙。 小萌娃这是凭实力被团宠么… 何金生激动得不行，“啊，是他啊！要不，咱们现在去照相馆问问景师傅，赶紧把东西和钱送回去吧！” 孩子能找到已经感恩戴德了，哪里还好意思要人家的东西！ 他们还得提东西专门道谢呢！ 宋毅心疼小媳妇累得筋疲力尽，声音都嘶哑了。 这么晚了，饭还没吃。 “照相馆已经打烊了，刚才你说那小小子不肯过来说话，大概有什么别的顾虑。这样吧，我们先吃饭，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再去照相馆，店在那，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何金生一想也有道理，把包袱重新扎好，“也好，走，去我大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