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响起一阵口音奇怪的脆亮说话声,紧接着,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哇,热死人了~阿扬,你们这里真是穷到没眼看!说什么百货商店,要什么没什么,卖的东西又丑又老土!” 钟晴戴着一顶白色鸭舌帽,一进门就摘下来随手往桌上一甩,扶着膝盖把脸怼在电风扇前,一边抱怨一边吹风。 小毛头大包小包跟在后面后来,两手拎得满满当当。 满头大汗,两手绷得笔直,累得呼哧呼哧地喘气。 和中午来时那套脏得灰扑扑的衣服不一样了,穿了一套新的。 白色圆领短袖,黑色背带裤,白色运动鞋。 向来乱糟糟的头发也被理成短短的圆寸。 整个人都变干净清爽了。 景扬放下手里的折纸,随手抓了件衬衫套上,挽着袖口转头瞟了一眼,懒洋洋搭腔。 “嫌土还买这么多东西?” “哇!你有没有良心的?” 钟晴皱起小脸愤愤不平地冲电风扇哇哇叫,“我这不是买来探病的咩!小毛毛,去切西瓜,我口渴!” “哦。”小毛头放好东西,甩甩手臂,抱起一颗大西瓜走进卫生间。 说什么只听懂了一半,配合她指的东西,使唤他切西瓜的意思还是能理解的。 在家里,西瓜是不用洗的,拎刀直接切。 但是相处了小半天,他发现这个大小姐过日子实在讲究。 跟着她出门,嫌他邋遢,去百货商店给他从头到脚置办了一套新的。 在家吃中午饭要把碗筷用开水重新涮一遍,对那张用了多年的饭桌抱怨了好几次。 说话直接,半点不藏着掖着。 看不惯的直接嫌弃。 吃到喜欢的饭菜,辣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也要一边喝水一边继续奋斗。 连声称赞,忙问是谁做的。 知道是姜瑞哥做的之后,矛头一转,问他是不是疯了,辣椒不要钱咩! 连炒个青菜都要放一把辣椒! 把一桌人怼懵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吃啊.... 就是今天菜里的辣椒好像是比平时多了点,用的全是小米辣。 他不知道香港人吃不了辣,大小姐辣哭了,嘴也辣肿了。 当看见姜瑞哥被骂得淡定无比,嘴角却浅浅勾起时,才反应过来他就是故意的。 小毛头想想就觉得好笑,关了水龙头抱着西瓜出来,找出新买的长砍刀,又拿进去洗。 江云暖捏着折了一般的纸鹤,好奇地看着背对着她吹风的钟晴。 她和这里人的穿衣打扮不一样,说的话强调怪怪的,不太能听懂。 不过可以很直观地感觉到是一个性格活泼的姑娘。 应该不难相处吧? 钟晴吹凉快了,转身几步走到江云暖床边,拖了凳子坐下来,歪着头笑嘻嘻地打量她。 “阿扬,她长得真的很靓喔~好像洋娃娃一样,乖乖的,小小只。” 她探着身子凑近了些,八卦兮兮地眼睛亮晶晶,“哎,你是不是阿扬老婆来的?” 江云暖尴尬地摆摆手,“不是。” 连对象都算不上。 “咦?” 钟晴眼尖地看见她袖子里的手表,捉住她的手撩开袖口。 “原来这只表是送给你的啊~你戴好看的!” “啊?你也知道这块表吗?” “知~录我的卡付的账,我怎么会不知。” 钟晴随口回话,抓着她的手翻过来翻过去地看。 当时他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金出门,问她借的钱。 来了这边才知道,原来这里人都很穷。 这样一只表,以普通工人的薪水,不吃不喝也要几十年才买得起。 当时问他买来送谁,他却笑而不语,并没有回答她。 “什么是....噜卡?”江云暖听得一头雾水。 景扬赶紧把钟晴的凳子往后拖,拎起她往桌边拖,“去吃西瓜。” 再让她们两个聊下去,很快就要露馅了。 拿了两块西瓜,咬着牙用气音说:“我跟她说二十几块,别给我说穿了。” “咩哇?!廿几蚊?!厄唔到人噶…Constantin来噶大佬~” 钟晴震惊得飙母语,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别说是带证书的正品,就算是买假的,二十几块连表链都买不到! 他是怎么敢报这种无厘头价格的? 送人礼物,不是越有品质越让人觉得有诚意咩? 哪有往死里踩的? “啧,你别管,别拆穿就行。” 景扬拿着水果刀把西瓜分成小块盛在碟子里,扎上几枚牙签,端到床头柜上。 “吃点西瓜,小毛头挑西瓜很厉害的。” 钟晴抬在空中的手抓了抓空气,那盘西瓜,不是给她切的? 拿走了? 她扁着嘴蹭过去坐在凳子上,默默叉了一块西瓜送进嘴里。 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看着整个人变得温柔得不像话的景扬,心里大为震惊。 这个男人总是一副潇洒浪荡的样子,在老钟那边又换成一本正经冰山脸,原来还有柔情似水的一面呢? 她嚼着西瓜,脑海里突然浮现另一张眉眼锋利的面瘫脸。 忽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阿扬,那个脏碎,坏人来的!他针对我!做饭辣死人,给我安排的那个房间污糟邋遢!又凶又不讲道理,他到底有没有把老钟放在眼里的?” 所有人都对她好声好气,只有他,横眉冷眼的,好像她欠了他几百万一样! 景扬起身拿了一片西瓜回来,默默吃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朝她扬了扬眼尾。 “你对他的态度那么在意,喜欢他那款啊?” 姜瑞长得特别有男人味,做饭手艺一流,又有很有性格。 这位大小姐叛逆得很,对顺着她的人不屑一顾,好胜心又强。 越有挑战的男人,对她越有吸引力。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钟晴连连翻白眼,无语地往后一靠,拖长声音,“我盲咗咩?我会喜欢那个乡下老男人?” 穿一身脏兮兮的修车工衣服,手上全是黑乎乎的机油。 人又长得不白,太阳一晒,整个人淌着汗,汗珠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滚过,感觉邋里邋遢的。 景扬耸耸肩,把西瓜皮丢进垃圾桶,拿了手帕出来擦手。 “二十八也算老男人?那是人家状态最完美的年纪好吧?成熟稳重,要阅历有阅历,要体力有体力。” “二十八岁还不老?他大我十一岁啊他!” “噢~那你为什么下意识考虑你们年龄相不相配的问题?” “不…不是…是你一直在讲啊!” 钟晴气得跳起来来回踱步,指着景扬冲江云暖发起灵魂拷问。 “这个人嘴巴这么毒,你是怎么亲得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