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嫂赶时间做活,没去河边洗衣服。 宋林两家共用的水井旁边也有宽石板可以洗衣服。 不如河里洗衣服能放开手脚甩开衣服放水里漂洗,胜在离家近。 她挽着一桶脏衣服从宋家那边的斜坡下去,看见两男人各占石板两头蹲在那洗衣服时,咧嘴嘿嘿一乐。 “哎哟,啧啧~你们两个也太狠了吧?把媳妇累得起不来床可还行?让人家今天还怎么上工嘞~” 宋毅尴尬地把头埋低了些,心里有一句【我二哥年轻时候不比我狠?】不敢反问。 嫂子始终是嫂子,这种事不能随便回怼。 肖东明尴尬归尴尬,脸皮还是很厚的。 抬起头冲她抿嘴一笑,“几天不见,宋二嫂气色不错呢。这件新衣服挺衬你的,看着就显年轻。” “哎,还是小肖眼光好!这是你媳妇教我做的新款式,料子也是广东那边来的一批的确良布。价钱还便宜,清清爽爽的颜色,看着就舒服!” 哪个中年女人不爱被夸年轻? 宋二嫂喜滋滋地摸摸身上的新衬衫。 立领双层荷叶边,领口的金色圆球纽扣特别抢眼。 小翘肩长袖,有收腰,衣摆也是弧形的。 穿在身上,顿时和她衣柜里的旧衬衫拉开了档次。 一听是自家媳妇设计的,肖东明夸得更卖力了,各种漂亮话不带重样的。 给宋二嫂美得不行。 炊烟袅袅,山里清晨凉爽。 林玉珠出房门时忍不住皱起眉头,揉了揉腰腿。 慢吞吞晃到后院,歪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半眯着眼睛望向前方。 院子外面的山壁是人工凿平的,黄土带着一点红色,璧上光秃秃的,稀稀疏疏地长着数丛蕨类植物和青苔。 高高的顶上可以看见各种灌木和杂乱生长的小树。 清新凉爽的空气和养眼的绿色植物也没把她困顿的精神提起来。 除了想睡觉,还是想睡觉。 小猫轻巧地跳到她腿上,揣起小爪子闭上眼睛。 一人一猫,如出一辙的懒散。 方淑慧端着铝锅从灶房里出来,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抿抿嘴。 年轻人就是爱折腾。 俩女婿一回来,那精力旺盛的.... 这都要吃早饭了,姐妹俩一个起来了直犯迷糊,一个干脆还睡着。 她把铝锅放桌上,摇摇头。 转念一想,又忍不住期待她的小外孙什么时候能生出来。 走到林玉兰房间外面敲了敲门,里面唔了一声又没了动静。 方淑慧推开门走进去,床边凳子上整齐地摆着一套衣服。 掀开蚊帐往里一瞧,倒吸一口气,饶是过来人也忍不住脸热。 默默把薄被单盖在林玉兰身上,遮住那些一览无遗的暗红印记。 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别闹....困着呢....” 林玉兰迷迷糊糊咕哝了一句,裹着被单翻了身。 肩膀又被推了几下,她烦躁地抓抓头发一骨碌坐起来,低垂着头不想睁眼。 方淑慧拿了贴身衣物递到她眼前,又推了推她。 “你怎么不说话呀....哄我的时候说一堆甜言蜜语,下床就翻脸是什么渣男行为,嗯?” 林玉兰嘟嘟囔囔说着话,勉强睁开眼睛接过小背心,等看清那只不属于男人的手时,整个人抖了一下。 手忙脚乱捞起被单裹在身上,转头仰起脸冲方淑慧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娘....你怎么进来了....” “吃饭了,等下要去上工。” 方淑慧笑容和蔼,摸摸她的头,转身走出房间。 林玉兰吞吞口水,默默掀开被单低头一瞧,捂脸哀嚎一声颓废地倒在床上。 都怪那个大傻子! 衣服不给她穿好! 这下把脸都丢光了.... 在床上像条鱼一样蹦了几下,悲催地穿好衣服,也没心思打扮,随便梳顺头发编了一条麻花辫甩在背后。 拖着酸软的身子慢慢悠悠出了房间,遇上各拎一只桶回来的两个男人,狠狠地瞪了肖东明一眼。 “起来啦?” 肖东明放下桶笑着走过去,还没等他说一句话,胸口就挨了一记粉拳。 “怎么啦,这么生气呀?” “你还敢问?刚才娘过来叫我起床!我还以为是你,我没脸了!” “呃....” 肖东明抬手勾勾鼻梁,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笑着把她揽进怀里,“好好好,怪我怪我。” “呸!不怪你难道还怪我?”林玉兰骄横地白了他一眼,推开他往后院走。 “姐,早。” “唔。赶紧刷牙洗脸,吃饭了。” 林玉珠摆好碗筷,回后院走到宋毅旁边,小声地问:“你们去洗衣服啦?” “嗯。”宋毅抖开一件衬衫,拿衣架晾上,想了想,“要不咱们也打一口压水井吧,取水方便,在家里洗衣服清静些。” 给媳妇洗衣服倒是没什么,就是被人看见有点不自在。 也不想让外人看见媳妇那些款式不那么大众的内衣裤。 “行啊,问问肖东明家的压水井是谁打的,咱们也打一个。” 林玉珠手脚麻利晾衣服,见肖东明拎桶过来,顺手帮着一起晾了。 肖东明听他们说要打一口压水井,特别赞成,直说他去联系。 几人刚吃完早饭正要出门,大队那边来人通知,又有一批下乡知青要来插队,让生产队长去大队交接工作。 林玉兰凑在姐姐旁边小声嘀咕,“明年都要恢复高考了,还插什么队嘛…” 她对知青的普遍印象一般般。 来得年头久的那些性格本分的老知青还好点,熟悉了农村生活,干活也像模像样的。 像周知青这种一言难尽的人,还是很让人讨厌的。 “啧,知青插队倒是没什么。了解农村,了解农民,锻炼自己,也挺好的。就怕来点什么公主病,宋钢铁又要头疼了。” 林玉珠叹了一口气。 独在异乡为异客,这些人本来就是从城市中来,生活条件再怎么样也比在农村好很多,对生产队很难有归属感。 没吃过什么苦的城市学生娃,一来就要投入紧张劳累的夏收劳动中。 农活肯定干不好,巨大的生活落差难免产生情绪。 宋钢铁作为生产队长还要照顾这些人的情绪,可想而知得有多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