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稻花鱼按照离村民住所集聚地先远后近的顺序进行，最后收的是队部周围那一片。 田间到处都是劳动的社员，见宋毅推着自行车，后面跟着一队娘子军，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翘首张望。 下乡插队和旅游不一样，不仅要带行李还要带铺盖卷和生活用品。 棉被叠成方块，用布条捆好背在肩上，底端吊着搪瓷缸子之类的小物件。 知青们大多拎着硕大的老式行李箱，另一手拎桶、脸盆、热水瓶之类的生活用品。 脖子上挂着军水壶，斜挎一个军绿书包。 先前有各种交通工具，从大队走到龙樟村，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 顶着大太阳，还要提一堆重物，知青们晒得汗流浃背，没走一会就开始喊累了。 “队长，你那自行车帮我们拉行李呗？” “队长，还有多远啊....累死人了....我们有困难啊，叫人帮我们搬一下东西啊....” “我不行了，我走不动了，叫人来接吧。” 前面的知青们累得熬不住，开始耍小性子停下不肯走了。 只有坠在后面的钟晴和小毛头轻松一些，一人一个拉杆箱，乡间小道勉强能拖着滚轮走。 住的时间短，也不需要带棉被。 除了几样洗漱用的小物件，其它的生活用品一样没带。 兜里有票有钱，到时候去大队代销点置办新的就行。 宋毅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几个不肯走的女知青，眉头一皱，表情多少有些嫌弃。 才这么点东西，一里地都没走到就开始叫唤，还能指望她们干什么？ 小媳妇当初为了投机倒把，挑着满满一担山姜子走八九里路去镇上，那可有兴头得很.... 念在她们初来乍到，宋毅只能扬手招来几个帮忙的。 四个满身泥水的小伙子笑嘻嘻地放了东西跑过来。 “队长，叫我们来干什么嘞？” 美的事物总是容易吸引视线，他们忍不住打量几个女知青。 比起村里的姑娘，这些人长得白白净净，身材苗条，又是高文凭，身上自带读书人的书卷气。 穿衣打扮端庄斯文。 除了.... 最后面的那个。 不过她却是最耀眼的。 漂亮，张扬，桀骜不驯。 细长的小腿白白嫩嫩，小伙子们哪遭得住这种完全不把他们当外人的大方.... “眼睛往哪看，看你们那点出息！” 宋毅一吼，小伙子们立刻悻悻地站好，背对着钟晴。 “帮这几个知青同志把行李拎到周知青之前住的老房子去！” “哦哦！” 小伙子们立刻应声上前。 干活一身汗，鱼腥味重，身上又脏，手脚也带着泥。 他们一靠近，知青们下意识往后挪，僵着笑脸道谢。 钟晴比她们直接多了，掩着鼻子往后退，“不用，我们的行李自己拿。” 被嫌弃的小伙子憨笑着挠挠头，只好转身帮知青们提东西。 每年都有知青下乡，有的回城了，有的还留在村里。 陆续分到龙樟村的原本有四个知青，两个回城了，一个调到公社知青办做事，现在村里只剩周知青。 一次来这么多，这还是头一回遇到。 有人帮忙拎东西，知青们明显松了一口气，跟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路过队部不远的工地，看见起了一半的钢筋混泥土红砖房时多少带点惊讶。 听带队指导员稍微介绍过第三生产队，也知道他们要盖个生产作坊。 这种偏远山沟，还以为是盖土坯房小打小闹。 没想到人家的规模还不小，最少占地三百多平方。 看过了好房子，再到她们即将要住的老房子时，知青们不约而同面露难色。 “这么破怎么住啊....” “不会塌吧？” “墙都不刷吗，这也太脏了？” 这比村民的那些土坯房还要差，土墙都有裂缝了.... 抱怨声此起彼伏，宋毅眉毛都没抬一下，挥手让小伙子们回去劳动。 “三间房，两人一间，自己安排。条件是差了点，艰苦奋斗，克服困难。” 他看了一眼小毛头，“灶房那边有个放杂物的，你就住那间吧。天热，打地铺就行。” 钟晴二话不说直接选了最干净的一间。 那是之前周知青住的，搬走还不到两个月，里面打扫得很干净。 墙上贴了报纸，窗户上的透明塑料布也没损坏。 她把着房门，理直气壮，“我不喜欢跟别人同睡。” “你这人怎么这样，太霸道了吧！这间房最大，你要一个人住，你可以选小间的呀！一点素质都没有！” 阮玉婷来自沿海大城市，家庭条件特别好，下乡插队完全是因为跟家里闹翻了加逃婚。 即便面对钟晴这样的大小姐，她也不露怯。 谁还不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了？ 钟晴是个混不吝的脾气，抬高腿踩着门框，“想跟我一间也不是不可以，那你钻过去喽～” 这话一出，知青们立刻抱团一致对外，纷纷帮腔指责，战火一触即发。 她抱臂懒洋洋地冲她们翻了个白眼，“你们搞清楚情况好不好？我给这个生产队送了一辆摩托车喔～你们有本事也送喽～” 欠揍的表情和语气，让人恨得牙痒痒。 却镇住了场面。 有个知青实在气不过，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有钱了不起吗！” 钟晴摊手耸耸肩，对气得横眉竖眼的几人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好意思，有钱真的很了不起的。” 小毛头表情复杂看了看脸色黑沉沉的宋毅，苦恼地抓抓脑袋。 晴姐大小姐脾气是有，倒也没这么刁蛮难相处。 完全是因为心里有气没地撒，而且这几个知青从一见面就带着排斥的态度。 这才导致针尖对麦芒的。 这个生产队长可是个硬骨头，晴姐再作大死，到时候人家有的是办法整她。 他赶紧扯着笑脸冲上去拱手作揖打圆场。 “我们就住几天，姐姐们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你们都累了，对农村土灶也不熟悉，中午我来做饭吧。大家来自五湖四海，相聚就是缘分呢！咱们一起吃顿饭，化干戈为玉帛，好不好？” 十岁的半大小子，从小跟着哥哥们混迹于县城灰色地带，说话做事能屈能伸。 几句话就哄得知青们消了气。 城里不烧土灶，做饭烧水都用煤炉。 别说做饭，让她们生个火都费劲。 房子需要整理打扫搞卫生，有人做饭，自然是好的。 小毛头长得虎头虎脑，说话又讨喜，摆低了姿态，知青们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 “那…那好吧，辛苦你了。哎，你叫什么名字呀？” “啊，叫我小毛头就行！姐姐，你叫什么呀，哪里人呀？” 宋毅冷眼旁观了一会，看她们没闹起来，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