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归根到底,是自己有愿。
面向永安公主的戚子坤温和而笑,墨玉的瞳仁淬冷一片,他拿余光乜向两指捏着红绸,表情呆愣的侍女。
——御下之术,攻心为上。有的时候主子不经意间说的一两句空话,便能让做奴才的感恩戴德,恨不得肝胆涂地、以死效劳。
戚子坤几不可查地扯扯唇角。
而他眼中心机复杂的魏婕,只是扬起线条清美的下巴睨了他一眼,便低下头,手腕翻转,提笔写下几字。
她的身影将红绸完全挡住,戚子坤看不到她写了什么。
魏婕写完,便自顾将那红绸系在茂密菩提树上的一枝,手一松,写上她的愿望的红绸便彻底混杂在无数的绸缎之间。
风一来,红绸摇曳,如海浪翻涌波动。
是美的。
小僧:“施主可以系到高些,系的越高,天上的神仙越能看的清。”
“不必了。”魏婕面无表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若是认为不重要,又何必写下呢?
戚子坤鸦色长睫微拢,凝视着往休憩的禅房而走的永安公主。一同的侍卫见戚子坤没有跟上,倒退两步小声喊到:“愣着做什么!”
戚子坤慢吞吞应了一声,玄靴抬起。刹那间,一阵暖风扑面,身后层层叠叠的树叶窸窣声作响,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去——
女子站过的树枝下,一随风摇曳的红绸上,起伏着笔走龙蛇的几个字。
——吾愿此生平安、万事顺遂。
戚子想,可真是出人意料。
一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公主,许下了个最简单,也最难得到的愿望。
——
禅室清净。
戚子坤这方刚替魏婕斟上一碗碧螺春,茶水潺潺流落,茶香随水汽蒸蒸氤氲而上,温热的白烟熏上女子纤细玉白的指尖。
魏婕捏住茶碗的手一缩,抬眸瞪了戚子坤一眼。
戚子坤无辜地歪歪头:“殿下?”
魏婕没有理会他。
她目光突然凛寒,视线绕过戚子坤,看向他背后的窗棂。
窗棂后,沧桑菩提树下出现一对男女。
一个穿月白色云纹束腰缀衣,玉树兰芝,眉眼淡泊,似云上仙人。
一个穿水蓝滚雪细纱望仙裙,清冷淑丽,芊芊弱质,眼眸灵动清丽。
两人手中捏着红绸,同时抬臂,然后“不经意”的双肩贴上,相视一愣,再慌忙退后……
原来当年,是这般场景么。
咯噔——
茶碗滚落,滚烫的茶水四下飞溅,晶莹的水珠洒了满地,侍女惊呼:“公主!”
魏婕仍盯着窗棂,双目半眯起来。茶水发烫,她却像是毫无察觉。鹅黄色的裙裾已经被水浸湿,水渍慢慢扩展……
她全然不管。
哗啦啦,顷刻间侍卫侍从跪了一地,皆面目凝重,喊着:“殿下息怒!”
就好像魏婕不小心摔落了茶碗,是他们的过错一样。
戚子坤眉心狠狠一跳,他看着坐在烫水中的魏婕说:“公主,茶水滚烫,您先起来可好。”
魏婕沉思着,下意识间抬起一只手。
她在想,既然遇到了那二人,如此好的机会,不做点什么,岂不枉费她恶毒之名?
戚子坤顺从地托住她的手,发觉她根本不用一点力气,便认命地用力,将她从水泊中拽了起来。
戚子坤有点想笑。
“殿下。”戚子坤温声问:“伤到哪里了吗?”
魏婕不理他。
戚子坤悠悠叹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