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再多依旧有点儿手足无措。 单人病房住了许久也是空荡荡的没什么摆设,就连产科病房迎接新生儿必备的推床也被眼不见心不疼地撤走,生怕沈悦触景生情,难以自拔地沉浸在痛失孩子的苦痛之中。 江陌先在门口晃了几步,凑近了些打算从床头柜扯了几张纸巾递过去,却一不留神踩到了几张打印装订的文件纸——江陌弯腰捡起,码齐纸页定睛一瞧,居然是一份已经签字盖章的离婚协议书。 江陌觑着还在“啪嗒啪嗒”掉眼泪的沈悦,登时觉得她像是捞了个烫手山芋,捏着这几张纸片没处搁没处放,碍于隐私,又不方便扯开个抽屉随手扔进去,转悠来去只能绕到病床另一侧,压在这侧床头柜的花瓶底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花不错。” 沈悦留神着这位年轻警察的小动作,总算是破涕为笑地睁开了哭肿成一条缝儿的眼睛,哑声说:“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江警官,我看本市新闻天天都播,你查案子那么忙还惦记着送花给我,还托邵——邵什么来着?” 沈悦一孕傻三年地打起了磕巴。但江陌生平认识姓邵的拢共就那么两个:“邵桀?” “对对对……”沈悦擦完眼泪擤了擤鼻涕,扯动身上的刀口“哎哟哟”地直哼哼,“我这脑子,救命恩人的大名儿还总记不住。” 江陌先茫然地“啊”了一声,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事儿八成是邵桀上次觉出她有点儿担惊受怕懊恼自责,悄么声地在替她善后补过。 “本来应该是我登门拜访跟你们二位道谢的,结果反倒是你们俩一直惦记着我。小邵今天早上来的时候好像是有事儿,就听他说你这边一直特别忙,托他送束花探望一下,也没说上几句话——不过你今儿来补笔录签字,怎么没跟小恩人一起呢?要不我这高低得偷溜出去请你们吃顿好的。”沈悦眨巴眨巴哭得发涩的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从江陌的表情里琢磨出点儿什么,只是气息不稳地顺势往下说:“就是我这恢复的有点儿慢,本来都好多了,这不我前夫拿着离婚协议过来闹,气得我还得多住一阵子医院。” 沈悦原本在孕妇群体里都算匀称的身材已经以肉眼可辨的程度迅速瘦削下去。毕竟曾经命悬一线,她的脸色依旧白得透明,埋着滞留针的手臂已经一片青紫,能有力气几次三番地接受警方问询已经算是恢复至今的万幸。 江陌又瞥了一眼压在花瓶底下的离婚协议,还是有些介怀歉意:“如果当时我这边的反应再迅速一点,兴许——” “兴许还能保住孩子?江警官你可别这么想……孩子的事儿是意外,离婚这事儿受伤之前就闹起来了。”沈悦缓慢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吵架的时候是因为他们家重男轻女,我一时赌气,结果就这么误上了贼船。但协议离婚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就是找茬!我怀孕之后身材变形,他就跟一个更年轻的女孩在一起,跟我吵架这事儿是因为他清楚,一旦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产生分歧,我一定会很决绝地结束掉这段婚姻关系,这样他才方便分走婚后的财产,做他自己的营生……都是容不得我的借口而已。我这做设计师挣得挺多的,都给他家用了,结婚之后还买了房子,啧,大意。” 江陌皱了下眉头,登时就明白过来这位“渣男前夫”究竟是个什么令人唾弃的废物点心:“既然他都拿到离婚协议得偿所愿了,还来医院闹什么?” “他重男轻女是随便说说的,但他妈是真的老顽固想要孙子。”沈悦又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早产没保住的孩子是男孩儿,他们家觉得是我故意灭了他们家的香火,来找我讨说法,要钱赔偿的。” 沈悦一抬眉毛,看着江陌脸上那点儿几乎感同身受的无语表情,捂着刀口没劲儿又艰难地笑了笑,打起精神道:“算了,离都离了,不置气。不过江警官,你这次来是还有需要补的笔录或者签字吗?” “基础调查工作结束了,来你这儿看看,后续法院那边会视情况邀请你以证人的身份出席,到时候我们也会先联系你。”江陌摸了摸兜,翻出一小个证物袋搁在沈悦手边:“检材化验都已经结束了,这手链正好给你送过来,他们物证鉴定的同事说是什么火欧泊,还挺贵的——” “我还以为丢了呢!” “你不是说手链丢了吗?” 江陌话音未落,沈悦惊喜的低呼就跟刚推门回来的八卦男主角诧异的追问撞在了一遭。江陌短暂地怔了几秒,晃神的空当正瞧见高翎和小李护士蹑手蹑脚地扒在病房门口朝她招手,眨了眨眼睛,当即福至心灵地从这八卦漩涡中心快速遁走,也凑在偷偷撬了一条缝的门口听了会热闹。 沈悦只是开心:“那我以为丢了嘛……当时差点儿一命呜呼,醒来之后手机钱包手链全都不见了。后来警方也只把在车里捡到的手机钱包还给我,我哪知道手链被他们留下取证化验去了——不过哥,见着你我得跟你说啊,你们珠宝设计工作室这设计师技术有待改进啊,这么漂亮的火欧泊就应该做戒指嘛,这手链碎钻太多,喧宾夺主了都,要不要请我给你当顾问?算你友情价~” “做戒指你又不收。”八卦男主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正这块宝石是你的,你想继续当手链戴着,还是以后自己重新设计成戒指,就看你自己的了……当顾问你又不跟我出国。” “之前你在国外创业找我的时候我妈正赶上生病嘛,姥姥刚去世,小姨又在考公。现在我算是彻底无牵无挂了,要不要考虑一下合伙?我入个股也行,要不国内也开个工作室?” “养好了身体再说,到时候先带你实地考察一下。” 屋里这几句话算是戳在了高翎和小李护士的心坎儿上,俩人屏住气息小幅度地激动了一会儿,又一巴掌推开手机突然高唱起“黑猫警长”的江陌——没等病房里的故事开启接下来的发展,护士长先快步走过来,提溜起不着四六的高翎一脚把她踢回新生儿重症监护。 江陌憋着乐,几步躲进楼梯间接通电话,脸上的笑容眨眼间沉了下来。 “殡仪馆是吧?我马上过去。” ———— 盛安市区的殡仪馆建在一片临近城郊山区少有开发的空地,冷风没遮没挡地刮来剐去,体感温度都要比跌破零度的市区里低上些许。 坝庄齐家村的重大刑事案件调查接近尾声,为免近来还忙于缉毒案件审理的市局调查组被认领尸首的家属们闹成一锅粥,摞得市局鉴定中心都快无处下脚的无主焦尸和残躯都被统一送往殡仪馆,安静地等待着最后的认领,或是火化处理,散成无法归根的灰烬。 邵桀背着他那个硕大的背包站在停尸间最外侧的环廊门口,原地转了几圈,被冷风裹得打了个哆嗦,他隐约听见大厅里有警察喊了声“杨笑笑家属”,紧忙探身望向大厅通往停尸间的通道口,远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