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钦已经被送进医院了,顾燃放下手机。
“我已经让他们都回去了,说你说的。”
秦蓁蓁很轻地“嗯”了一声,很疲惫的样子。
顾燃有些心疼,声音都跟着放轻了不少,“要不要睡会儿,我看着。”
秦蓁蓁闭眼呢喃,“不能,告诉席阿姨,关医生是她们最熟悉的医生,也要交代一下。”
顾燃顺了顺怀里人的头发,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枕在臂弯里能睡的更舒服。
“好。”
“……好困。”
最近,总会感觉到一种深入灵魂的疲惫和困倦,秦蓁蓁有些害怕入梦。
梦境里,好像有什么她根本无法面对的东西……
“睡吧,有我。”顾燃在少女的睡颜上落下一个清浅的吻,吻开那褶皱在一块儿的眉头。
医院的长廊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气息,顾燃抱着熟睡的人进了席子衿所在病房的隔间。
没把人放下,而是窝在沙发上,把人就那样搂在怀里,盖上了一层毛毯。
感受着这人的体温他才能让自己沉下心来抽丝剥茧。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最大的问题就是去找席子衿的三个人为什么只有一个徐钦钦。
还有,席子岳去哪儿了。
只有朝遥刚才联系了他人都已经回来了,但顾燃没有和其他人通话,一是他只需要知道结果,他更需要配合秦蓁蓁,二是他需要时间整理,而不是去听理由。
很显然,又是针对席子衿的人,甚至试图置她于死地。
席家的人,亲生血脉要下这么狠的手?
不对…那么多年,也算是给了这个没什么地位和存在感的女儿一条活路了,席家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迫害一个高中生。
摸了摸秦蓁蓁的脸颊,顾燃有些心不在焉了。
有人没放过她们。
到底是谁呢。
又怎么会突然下死手。
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等下。
顾燃眯起双眼凝神皱眉。
利益。
刺激。
席家。
顾燃猛的睁眼,一双茶色的瞳孔逐渐变得锐利暗含锋芒。
还有一个人。
——
“小姐,您太沉不住气了。顾家的那两个人可不是随便打发就好糊弄的,”男人的声音满是无奈,说出来的话却是令人胆寒,“一两个小小的蝼蚁而已,何必您亲自动手,还耗费了您这么久的时间,您要是看她们不顺眼直接吩咐我动手不就行了。”
褪去白日里温婉可人的少女身着真丝睡袍,倚在落地窗前看街桥川流不息、霓虹渐落,敷衍地应付着电话那头,娇俏的嗓音却是冰冷没有起伏。
“废话别那么多,用到你的时候自然会吩咐。”
“顾家的主母,必须是我。”
“玩儿腻了,目标,该换了。”
——
无尽的黑暗。
“哒…哒哒…”
有人走在没有光亮的甬道中。
轻飘,混沌…
低下头,努力地睁大双眼,席子衿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双手。
很难想象这是一双七八岁小女孩儿的手,干燥灰褐,像爬满了见不得人的恶意和作弄。
“宝贝,你以后就叫子衿好不好,亲亲子衿,以后,会有更多的人爱你的。”
“妈妈爱你。”
不,不是这样的。
席子衿喊不出来,哭不出来,只有泣血的悲鸣回荡在十七岁的她的胸腔里,横冲直撞。
是更深的梦魇。
根本,就没有放过她们一说。
……
从出生的被舍弃,席子衿在席家就没有什么应有存在感。
偏偏,遇上了个脑子缺根弦的小少爷。
那天,阴雨淋淋,席子衿拖着幼小的身体在庭院里徒手清理杂草,近近百平的青草地,因为她搬不动除草机,就只能用手。
绿叶沾染血斑被雨水洗净,她还不能停。
一旦停下来,那个女人就会无休止地找麻烦。
不能停。
昏花的视线,冷颤的身体,只靠残存的倔强支撑着。
“你在干嘛呢。”
席子衿钝钝抬头,是一个穿着小西装的碧玉人儿。
目光中带着提防,她怕又是那些人整她做出来的伎俩,说不定就站在哪里看笑话。
她摇了摇头。
“你是哑巴吗。”
小男孩儿凑近,忽闪着大眼,“你好我叫徐钦钦,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钦钦。”
席子衿愣住了,愕然的望着这个矮她一个头的小男孩儿,从除了妈妈以外的第二个人口中听到这句话。
但后来,席子衿才知道是徐钦钦发音不准,愣是把两个字念成了一场缘分,也念出了她为数不多的心软和贪念。
场景一转。
是玉团子每日偷溜来陪她,永远问不完的为什么,永远清不完的草,一茬接一茬。
最后的最后。
是他问,“子衿姐姐,我们还可以见面吗。”
她沉默不语,一如第一次相见那样,做了一个懦弱的哑巴。
是更深的梦魇。
那些被痛与恨浇灌的记忆终究还是埋葬在了梦回的午夜,以至于她再也梦不下去了。
席子衿睁开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