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毕,冷风起,满堂静默,落针可闻。
谢宁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腹诽,他这是唱的哪一出啊,非但不同她唱反调反而站到了她这边,而且,竟然给下头的人扣上了抗旨不尊的帽子。
这可不就是砍头的罪过咯。
还有他在奏折里夹带的纸条,那是只有她才能看到的,俊秀小巧的字迹谢宁很是熟悉,上书: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何意?
同袍?谁要与他同袍。
谢宁的眸光不动声色地落在那人脸上,只见他眸中闪过一丝星光,长睫轻而缓地眨了两下。
心中倏然一颤,谢宁当即领会,他意思是要同她做一场戏?好人叫她做?
他当真如此好心吗?
为再次确定,谢宁又看向站在下面的史青云大学士,老人家亦是面含微笑,冲她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谢宁心下了然,看来老师也看懂了他的意思。
放眼望去,一众臣工个个愕然,都被丞相的操作惊呆了,面色惊恐等待着太子殿下的发落。
谢宁沉着脸看着他们,也不发话。
“臣附议。”史青云大学士撩袍下跪,添了一把火,“抗旨不尊乃重罪,为整肃朝纲,还请殿下即刻下旨发落。”
“臣附议。”张书望出列,“殿下不可姑息。”
“臣附议。”夏长青出列,“殿下下旨吧。”
“臣附议。”林夕出列。
“臣附议。”张林出列。
“臣附议。”钱庸出列。
几人纷纷跪倒在地恳求谢宁下旨发落,这一出戏唱到这里,算是将她这个太子殿下的威信彻底推了上去。
大殿上的气氛冷肃无声,只能听到门缝外漏进来的呜咽风声,越发让人脊背生寒。
一众臣工看着几人怂恿,再瞧瞧太子殿下阴郁的脸色,眼看着火势越烧越旺,众人纷纷慌神下跪求饶,大殿之上哀嚎一片。
“求殿下宽恕,臣等再也不敢了。”
“殿下饶命啊。”
“臣等知错了,还请殿下网开一面。”
……
檀清让看着坐在上首的少年人,一张小脸泛着红晕,眼神中迸发出勃勃生机。
朝堂上的弯弯绕绕谢宁这才领略皮毛,等着他们跪求了一会儿才扬声道,“罢了,各位臣工属实让本宫寒心,但念在各位是初犯,本宫不予计较,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她顿了顿,迎着史大学士和身侧那人赞赏的目光,扬声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抗旨不尊者罚俸半年,重新递交奏折。”
谢宁只是想让他们长长教训,虽然罚没的钱不多,这些款项只能用于解决一些小问题。
但总比没有的强,剩下的大笔款项就要看她接下来的筹谋了。
谢宁眉眼弯弯迎上那人的目光,四目相对,无形中火光四溅。
他还不知道吧,她的下一把火便是要烧向他了。
众人磕头谢恩,劫后余生,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
日出东方,将大殿照映在一片绯色之中。
“殿下,臣还有一事。”史青云大学士奏报,
“陛下在出征前特意叮嘱老臣,关于公主殿下选驸马一事,让老臣督办。臣思索多日,公主乃陛下掌上明珠,驸马人选亦需经过层层选拔,笔墨诗书、骑射武力、家世品级、样貌人品皆需出类拔萃,臣建议此事交由礼部尚书张书望负责,他熟知礼制且为人正直,堪当此任。”
老人家一口气说了这一长串,说得谢宁有些愣神,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招驸马,可是父皇着急起来,她也无法。
谢宁思忖着,这样公开选拔的话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能避免赵元郎自说自话,将自己摆到不该摆的位子上,谣言四起。
且公开选拔必然耗时,能拖一时是一时。
她转头看了一眼檀清让,“丞相的意见呢?”
檀清让又一次被她点到,一副无可无不可的表情,“史大学士深思熟虑,为陛下为公主殚精竭虑,张尚书做事认真为人正直,此方案甚好,只是……”
他顿了顿,想起了和光交给他的那份背后嚼舌根的名单,“有些人背后大放厥词,损坏公主名誉的,还请张尚书查实,从名单中划去,必要的话治罪也无不可。”
张书望点头称是,接下旨意。
他说的那几个背后嚼舌根的人便是昨日酒楼里隔壁雅间听来的,谢宁看了他一眼,难得他如此维护她的名声。
“那便有劳张尚书了,过后将名单呈递上来慢慢甄选,此事不必着急。”谢宁吩咐。
众人称是。
今日朝会就此顺利结束,谢宁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下宝座,路过檀清让身边时,那股清冽地带着淡淡墨香的气息飘入鼻息,她故意停下,微笑着看着他,
“后日便是丞相老夫人的寿诞,本宫繁忙便不过去祝寿了,让皇妹将贺礼带到。”
“多谢殿下。”檀清让的嗓音清朗充满磁性,如春风拂面般惬意,二人交错的一刹那,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深邃的眸光。
与此同时,凤仪宫内倒也是忙碌得紧。
凤仪宫位于后宫偏西南的位置,在正殿慈宁宫的左侧,是当今皇后柳成双的住处。
而慈宁宫则是先皇后,也就是谢宁母亲的住处。
自从先后去世陛下伤心欲绝,便将宫门封闭,即便迎娶继后也不再开启,只是命人每日清扫燃香,仿若故人还在。
而皇帝陛下也会偶尔一个人进去待上一会儿,从不许人打扰。
如今的继后柳成双是先皇后的亲妹妹,也就是谢宁的姨母。
当年先后去世,柳氏一族便将早已对姐夫爱慕已久的柳成双送入宫中照看姐姐留下来的两个孩子,皇帝谢伯庸沉浸在丧妻之痛中,为了两个孩子,便册封柳成双为继后。
然这些年来,谢宁和哥哥谢安一直都是陛下亲自教养,甚至都极少同继后见面,虽是亲姨甥,谢宁同她却并不亲近。
后来,柳成双又诞下十皇子谢麟,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