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万物生发，午后的暖阳透过纱帐照进凤仪宫的大殿内，洒下一片细碎的金芒。
柳成双斜倚在美人榻上小憩，虽已年近四十却仍旧肤如凝脂面容姣好，长期精心的作养让她看上去娇嫩细腻风韵犹存。没有妇人的疲惫，又比少女的青涩多了一份成熟的韵味。
微风拂面，清新舒爽。
叶儿在身边轻轻为她打扇，不远处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刘嬷嬷上前看了一眼叶儿，叶儿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勿扰，刘嬷嬷无奈只能立在殿前等着。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皇后娘娘转醒，睡眼蒙眬，娇态毕现。
“娘娘，老奴回来了。”刘嬷嬷轻声呼唤，“娘娘这几日都没能睡个囫囵觉，老奴不忍惊扰娘娘好梦。”
一早柳氏遣她出宫去接应消息，这一去竟耗费了半日。
“无碍，你说吧。”柳成双起身，叶儿为她披上外衫，又忙着去整理她的发髻。
“大人怕走漏消息再被旁人刺探，故让老奴给娘娘带话。”刘嬷嬷弓着身子，面露难色，“大人说事儿没成，人跑了。大人请求娘娘想法子周全。”
不是什么好消息，刘嬷嬷回话回得一身冷汗，一双眼不时偷看柳氏。
果然，柳氏气道，“我就知道他办不成，让他暂且不要动手只勘察消息就好，万一真的是京中派去的人彼此也能留一线。也不知他听没听，若是当真动了手，这回可好，消息没拿到，还惹毛了钦差。”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握住软枕，掐得变了形。
于廉清和她事藏了很久的远亲关系，这些年一直秘密给柳氏提供资金上的来源，之前在江南毫无压力，自从到了榆次供奉的银钱越来越少，柳氏当然知道他的处境，是以也在一直想办法让他尽快脱离那穷乡僻壤，这关系到他们的共同利益，她很上心。
只是前几日接到于廉清的密信，怀疑京中派钦差到榆次暗访，问柳氏是否知道内幕消息，为此柳成双还特意询问了兵部尚书赵翼，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于廉清曾在信中提及过，若不是京官暗访，那他便不客气了，言下之意事情似乎已经发展到了不好的方向，柳氏劝阻他审慎，可这一封信却让她再次心跳加快，没打探出来任何消息，还让人跑了。
“娘娘不必太过忧心。”刘嬷嬷劝道，“或许真的没什么事。”
柳氏用手按压在心口的位置，那里饱满而起伏，“我这几日总觉得心慌，丞相如今说是去游玩，这么些年了他什么时候游玩过，难道不奇怪吗？”
“娘娘是担心，那人是丞相？”刘嬷嬷惊惧地睁大了眼睛，“不会吧，丞相不管这种小事的，怎么会突然造访榆次揪大人的错处？”
这么一说倒也是，大梁上下州府县市这么多官员，丞相怎么就单单把矛头指向他了呢？
“但愿是我想多了。”柳成双的面颊仍在发红，“都是让沐云的事儿搅和的，便生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要横生枝节，也不知是福是祸。”
说完看了一刘嬷嬷，“上次她来到今日多少天了？”
刘嬷嬷算了算，“大约五六日了吧。”
柳成双捏紧了拳头吩咐，“去给她传信儿，本宫要尽快见到那人，让她速速安排。”
刘嬷嬷领命退下赶紧去办。
赵沐云接到消息的时候人正在府中，自那日起吉祥便没再出现，赵沐云以为她跑了，还在为此生气，身边的丫头也换了人，名叫平安。
接到消息的赵沐云心里咚咚直跳，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皇后娘娘想见檀清承的目的不是那么简单，可是又想不明白她想干什么，再看看檀清承的态度，自上次跟他说起过，虽然这些日子他没有再提，但是当时却是毫不抵触满口答应了。
赵沐云捏了捏额角，这些日子两头跑实在疲累，想不明白了。
回头看了一眼平安，小丫头年龄小跟着她的时间也短，有些事情不能同她讲，“我今日要出去买些东西，让车夫跟着就行。今日太阳好，你留在家里将我那些入夏的衣裙拿出来整理一下，款式料子不时兴的都扔了吧，回头再做些新的。”
平安道是，便乖乖留在府中。
来到轻舟小院，将柳氏的意思跟檀清承毅说，他满口答应，于是便定了下午就见面，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柳氏以探知他为借口不让赵沐云在场。
屋子里只有柳成双和檀清承两个人。
望着檀清承的脸，柳氏只觉得头皮发麻，真的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若不说是檀清承她一定以为丞相就在眼前。
檀清承大概也是从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喜悦，恭恭敬敬地行礼，“娘娘万安。”
“先生请起。”柳氏在上首落座，“观眉眼便知先生是个聪明人，又是丞相的亲兄，本宫便不兜弯子，有话直说了。”
檀清承微笑比手，“娘娘尽可直言。”
“本宫是第一次见先生，尚不知晓先生所愿，虽沐云提及过先生有着远大的志向抱负，那也要看造化和机缘，先生说是不是。”她看着他，露出魅惑的笑容。
“娘娘所言极是。”檀清承道，“臣遇到娘娘是臣的福气，但是臣不是第一次见娘娘。”
柳氏惊讶，瞪着眼看着他。
“三年前臣家中曾经发生过一些事情，臣曾经代替丞相上朝理政，大约将近一年的时间。”他声音淡淡，“那时候大修水利，广纳贤能，就是臣的举措。与现在丞相谨小慎微，缩手缩小是截然相反的。”
柳氏顿时明白过来，也就是那个时候于廉清被委派到了江南，大梁上下大兴土木，无论是农业还是商贸，各地官员都如火如荼地忙碌，向朝廷展示自己的才能，也因此涌现出了一批人才，于廉清便是其中之一。
如此说来，他的想法倒是同她不谋而合，柳氏心中惊喜。
“后来，臣的家中出现了变故，臣的父亲去世，臣也被那人锁在了红屋内三年。”他声音有些发闷，说起这段的时候脸部微微有些抽动，咬肌凸起。
这些细节被柳成双精准捕捉，几乎是一瞬间，她便确认，此人正是她要找的合作伙伴。
“先生所言本宫都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