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天际。
丞相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往宫外走,德福的话萦绕耳边:殿下正在生丞相的气……
原来她在生气。
丞相好似开悟一般点了点头,可是仍旧不能理解,她究竟在生什么气?
对檀清承的审判结果不满意吗?可是案件还没有审理完,最后的结论和意见都还没有奏报给她呢,应当不是这个事情。
丞相摇了摇头,拧起眉毛。
那是为了什么?
因为檀清承的事迁怒于他?不对。
因为他没来看望她?也不对。
丞相百思不得其解,神情凝重地走在甬道上。
夏日傍晚的风依旧很大,狭长甬道上的长风吹得他朝服猎猎作响,然心中却异常烦闷。
偶有路过下值回家的同僚同他热情地打招呼,檀清让要么没看到,要么完全懵懵的状态同人回应,宛若一个痴人,弄得对方不知所措夺步而逃。
同尘的车子就停在宫门口,看着主子走出来赶紧跳上马车架起马鞭,可等了片刻仍旧不见丞相上车,再看过去的时候人竟然不见了。
同尘吓了一跳,赶紧跳下马车找,皇城门口便是最热闹的南市,正值华灯初上夜市摆摊的时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同尘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官服的格格不入的身影。
可是丞相怎么不坐车呢,这是要去哪里啊,那也不是回府的方向啊。
同尘追上去跟在檀清让身后,看着他仿佛在凝神思考着什么,便也不敢打扰,只能默默跟着。
街市上很热闹,烟火气十足,川流不息的人摩肩接踵,迎面而来的人偶有撞倒檀清让,他也好似无知无觉一般。
同尘跟了一会儿,总觉得不对劲,便硬着头皮想上前去询问。
谁知对面正好有两个追逐打闹的孩童,约莫七八岁的模样,一个在跑一个在追。
小孩子玩闹起来不看路,猛然间撞到了丞相的大腿上,然后头一个也是追得急,来不及刹车便又一次撞了上来。
连续两次撞击,檀清让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无力,紧接着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了。
同尘吓懵了,手忙脚乱地扶起他,在大伙儿热情的帮助下将丞相抬上了车。
回府之后落得陈伯一通训斥,也没敢惊动老夫人,直接奔出去将正要吃晚膳的丰子玉拉了来。
“做甚啊。”丰子玉极不情愿,“天下大事,吃饭第一,等我吃了饭不行吗。”
“不行。”同尘架起他就往外走,“丞相晕倒了。”
“啊,什么时候?”丰子玉神色一凛,有些意外。
“就刚才。”同尘快马加鞭,急得一脑门子汗。
“怎么晕倒的,在哪里晕倒的,什么原因晕倒的,你倒是说呀,怎么还问一句才说一句呢。”丰子玉也急了,被他的飞车摇晃得东倒西歪,“欸,我说你,慢点儿慢点儿。”
“不能慢,丞相等不了。”同尘猛烈地抽马鞭,“在大街上晕倒的,是被……是被两个小孩撞倒的。”
丰子玉:……
两个小孩能撞倒丞相?
“多大的小孩。”丰子玉死死抓住车辕,探出脑袋,“什么样的小孩。”
“就是……就是街上跑的小孩,普通的小孩,大约……大约这么高。”同尘往自己的腰间比了一下。
丰子玉彻底懵了,这可能吗?
然当他检查过丞相的病情时,确定了,这很可能。
因为他已经连续三日没有睡觉了,就连最近一次进食也是在昨日中午,这能不晕倒吗。
丰子玉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侍候的,怎么能叫他不吃饭不睡觉呢?”
陈伯连同和光同尘守在床边连连摇头,“咱们这几日都没见过主子,他泡在衙门里头就没回过府。”
“他这是郁结攻心,肝火旺,再加上疲劳过度饮食不规律休息不足造成的。”丰子玉写了个疏肝解郁的药方交给陈伯,“按照这个给他吃,一日三餐不能少,做些易消化的食物,关键是让他好好休息。”
“多谢丰大人。”陈伯连声道谢。
丰子玉亲自熬了药给檀清让喂下,人这才醒过来。
看着他眼底的乌青,丰子玉直道,“瞧瞧你,当真是卖给他们老谢家了,查案也不能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啊。我就不信,他们也跟你一样……”
“她为什么生我气,你可知道?”檀清让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问得没头没尾,声音听上去虚弱无力。
丰子玉看着他,“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檀清让:……
“快告诉我。”
“我真是不想出卖我最好的朋友。”丰子玉拿手指对着他戳戳点点,“不过你呀你呀,真是后知后觉,她是气你做那样的决定之前没有告诉她,这回是真生气了,连我提起这事她都怼我。”
檀清让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他刚刚猜到了,果真如此。
丰子玉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仍旧唠叨个不停,好大一会儿确定檀清让无碍方才离去。
接下来的几日,丞相依旧忙碌。
案件已经接近尾声,众位审官的意见不一致,需要上报谢宁定夺。
最怕面对的事就摆在眼前,终于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刻了。
檀清让心中十分忐忑,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御书房,谢宁又等了五六日,终于,等到了她想看的奏折。
之前丞相来求见,她避而不见,当然是因为生他的气,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他们能查出些什么,况且有些事她还没有做完,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檀清让。
奏章很长,看来所犯之事不少。
谢宁看得仔细,除了侵占田产搜刮百姓之外,竟还有私自增加赋税的行径,剩下的欺男霸女、以权压人的不胜枚举。
谢宁越看越生气,一桩桩一件件,欺的是百姓,损的却是大梁的国运和父皇的心血。
最后,奏折上写明众位审官的建议,皇后柳氏是助长了这些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