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若妤两眼放光,难抑期待地问:“玲珑阁是你开的吗?”
裴衍陡生警惕,与她拉开一段距离,“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说玲珑阁的东家也姓重。”
裴衍看着她又凑到自己跟前,长睫扑闪,吐出来却又是些无厘头之话。梅开二度,又将她推开,神色自若道:
“不是,我跟玲珑阁没有关系。”
“真的?”
“我都说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商人,可不敢与这位重老板攀扯关系。”
裴衍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看她明显有些失望,狐疑问道:“不过……是不是与你有何干系?”
“好奇而已啦……”元若妤眼珠子骨碌一转,再度勾起唇角,“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裴衍:“不行。”
“就一个嘛!真的是最后——”
元若妤话没说完便措不及防被裴衍伸手一拽蹲在了两帐的间隙里,她一时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死死压住了裴衍的衣角。
“你坐开点儿!扯着我……”
裴衍半蹲在她身前,鬼鬼祟祟朝前眺望。
感受到衣角的拉扯后,正欲回头朝她发牢骚时却直直对上了一双雪亮的眼睛,几乎与他睫羽相接。
太近了。裴衍呼吸一滞,低声将话接上:
“衣服了……”
“哦。”元若妤无动于衷,挪了挪屁股,语气埋怨,“你突然拉我做什么?”
裴衍这才回过神来,一根手指竖于唇边低声道:“有人来了。”
元若妤虽心有疑惑却也不知不觉跟着他降了音量:“那又怎么样?”
“孤……”
“孤男寡女又如何?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裴衍话被她截断,心道她哪怕来了上京也还是与在莫家村没什么两样,依旧蔑伦悖理。
“你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还是多少讲究点儿吧,还以为自己在莫家村呢?”
被他这么一啰嗦,元若妤脑中忽然浮现起元凛早上交代的话,便老实安分下来。不过她好奇是谁来惊扰了这只野狗,于是也左挪右挪凑过来,伸长了脖子去看,竟然是这宴上她为数不多认识的人。
“晋王?”
元若妤惊呼声被裴衍不知从哪里又掏出来的葡萄给堵住,另一只手则捏着她的肉脸,待人彻底入了帐后才松开她。
恢复自由后,元若妤嚼了嚼口中果实,缓缓咽下肚,双眼弯成两道月牙甜甜道:“葡萄原来是这个味道。”
裴衍看她一脸满足的模样,露出嫌弃之色:“你没吃过葡萄?”
元若妤朝他翻白眼:“你已经忘却在我家柴房吹风的感觉了?”
“葡萄这种东西是人人都能吃得起的吗?”
裴衍沉着点头:“噢,忘记你以前很穷了。”
没有回音,裴衍觉得有一道幽怨的目光在剜自己,故作轻松问道:“你方才要问我什么来着?”
元若妤想起正事,开口却差点瓢了嘴:“你认识安陵侯府的烂木、啊不是,大郎君吗?”
裴衍转头,挑眉看她:“你说裴衍?”
元若妤目露疑色:“裴衍?是叫这个名字吧……你认识他?”
裴衍:“不认识。”
“不可能吧?你在上京经商多年,听都没听说过?”
裴衍指腹轻轻摩挲下巴,沉思一番后道:“听倒是听过,听说此人才比子建,貌若潘安,是位不可多得的超世之才。”
元若妤:?
“你是不是听错了?我听说的裴衍是个自甘堕落、荒淫无度的窝囊废啊!不过样貌的传闻好像是一致的。”
裴衍斜睨她一眼:“你在上京待的久还是我待的久?你这些不经之谈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你这才是不经之谈吧?我看你就是袒护你们男人的行径,你的话应该没什么可取之处。”
“不信算了。”裴衍悠哉起身拍拍衣上的尘土,打算离开。
元若妤紧跟着站起来,细声问:“你要走了?”
裴衍顿足,微微侧身,“不然呢?我可没什么想问你的。”
元若妤望着他继续前行的背影,突然急了,结巴道:“你、你还欠我一条命呢!”
裴衍兀地转身,看着她:“你要杀谁?裴衍?”
“那也不至于……”元若妤呆呆说完,忽然觉得这也是条新思路。
裴衍目光平静地直视她,语气严肃:“西市北街尾的陈氏铁匠铺。”
“什么?”
“如果有解决不了的麻烦,或是遇上杀身之祸,到这里来报我的名字,我会无条件帮你,不过仅限一次。在那之后,我们两清,就算再遇见也不要跟我装作很熟的样子。”
元若妤觉得他这幅样子实在装腔作势,气呼呼道:“谁装作跟你很熟的样子了?”
裴衍不理她,回过身不紧不慢地抬脚。
元若妤莫名觉得自己落了下风,握紧拳头愤愤朝他背影喊道:“反正你欠我的!我会要回来的!”
裴衍轻笑一声,紧了紧护腕,背对她漫不经心地扬手挥了挥,然后直接离开了马场。
重鸣替裴衍牵来马,憨笑两声:“郎君今日怎么这么早便离场了?是又有人说您的小话了吗?”
“是也不是。”
裴衍简劲翻身上马,眼前忽然浮现那小矮子当着他面骂他的模样,气极反笑:“今天碰到了个麻烦精,再待下去我怕耳朵起茧子。”
重鸣也上了另一匹马,原地绊了绊缰绳,“怎么回事?这是有人敢在您面前碎嘴?”
裴衍缄口不语,飒然扬鞭策马先行,卷起一阵尘土。
重鸣好久没见裴衍如此别扭,仰天大笑追上前:“郎君别急着走啊!快告诉我究竟是谁能让口角生风的裴大才子吃了亏?”
元若妤摸索着按原路返回席上,只见自己空荡的位置旁蹲了个愁眉苦脸的小姑娘。
她几步上前,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荔儿怎么变成个小苦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