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娘看看曲词,又看看卫大夫,最后也跟着叹息。
卫大夫叮嘱一通后转身离去,不多时孙大娘也扶着曲词离开医馆。
一路上众人沉默,孙大娘看着这三姐弟,小的小,病的病,春耕可咋办?
曲仁量则是在努力回忆这个时候家里所剩的财物,越想脸越黑。
曲仁量忍不住怨恨他爹,要死的人为什么还折腾,还要花钱买药。
他大姐也愚蠢,他爹说话都照做,没有脑子。
现在他爹死了,家里也空荡荡一片。
曲仁量低着头,一脚踹飞脚边的石头。面上一闪而过的狰狞将曲小妹骇了一跳,她原本紧紧靠着曲仁量,这会儿本能远离了一点儿。
一行人中反倒是曲词心情轻松,东张西望,可惜乡下并没有什么风景,眼下春日未至,花草含羞带怯不欲开,但曲词看着干巴巴的田地也津津有味。
她愁什么,她有什么可愁的,族老能看着曲大丫去死,还能看着曲仁量饿死?
一行人不知不觉回了村,刚进村子就遇见人。
“大丫怎么样了?”
曲词腼腆一笑,声音发虚:“大夫给开了药,我听说是三叔公垫的药费,心里过意不去,我我…”她情绪一激动,眼神开始涣散,把村人吓了一跳,立刻扶住曲词劝。
其他村人被引了来,跟着道:“大丫头你宽些心,都是曲姓人,三叔伯哪还能跟你算那点药费。”
“是啊大丫头,你可千万不能倒下,不然你弟弟妹妹怎么办?”
这个时候曲大丫表个态,一定照顾好弟妹,事情就和美了。
但不料人群中的少女闻言,愣了愣,而后泪如雨下,“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她无力的跌坐在地,双手捂脸:“原本娘没了,我还能依靠爹,如今连爹也去了,我……我…”
她嚎啕大哭,字字句句都是属于“曲大丫”的彷徨和恐慌。
这把村里人都惊住了,曲老二病了也不是一日两日,往常曲大丫既要照顾病重的父亲,还要照顾弟妹操持家里家外,顶顶能干,怎么现在这么无能,动不动就晕,动不动就哭。
“大丫,你哭也不顶事啊,日子总要过的。”
“是啊大丫,你都把仁量和小妹吓到了。”
曲仁量瞥了一眼曲小妹,两人在曲大丫身边蹲下,无力的倚在曲大丫背上。曲小妹眼睛一眨,眼泪顺着小脸落下。
众人见状心中更是来气,曲大丫怎么回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表面是劝曲大丫,实则是给曲大丫施压。
曲词也不辩解,只是一个劲儿哭,仿佛是水做的,怎么也哭不完。
曲小妹原本是假哭,这会儿是真的想哭了,她年岁小,很多时候都靠直觉。
自从爹死了,曲小妹就隐隐感觉二哥和大姐同从前有些不一样。可又说不上来。
不多时围拢的人群让出一条路,三叔公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来,一双眼睛锐利似刀,势要剐去曲词的伪装。
他在曲词面前站定,用力杵了杵地面,泥尘飞溅。
他冷声道:“大丫,你百般推诿,可是不想管你弟弟妹妹了?”他语气更重,字字如刀:“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就做出这等无义之举,你不怕你父亲九泉之下寒心。”
其他人也神色不悦,这么重的指责无异能摧毁曲大丫,可捂脸哭泣的少女只是摇头,如泣如诉:“你们不知道,你们不明白,我真的尽力了,我用了所有法子,可我救不了我爹,是我不孝,是我不孝啊——”
曲词用力拍地:“爹啊,您带我走罢,到了地下再伺候您。女儿不孝,是女儿不孝,爹您带我走罢——”
三叔公面色铁青,他在跟曲大丫说照顾曲仁量和曲小妹的事,这丫头能拐到死去的曲老二身上。偏偏三叔公还挑不出错。
人家女儿至纯至孝,还是错了不成?
曲词哭天抢地,可后面基本上是干打雷不下雨,不时抽抽两下,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三叔公辈分比曲大丫大多了,其他族人也能拿辈分压曲大丫,仿佛把曲大丫压死了。但是在死去的曲老二面前,这些人都得退边。
最后眼看曲词又要哭晕过去,三叔公赶紧让人把曲词扶起来送回家。
他看着曲词柔弱的背影,一时也握不准这丫头是因为曲老二病死受了刺激,还是故意跟他周旋。若是后者,这丫头的心机也忒深了。
众人将曲家三姐弟送回家,本想速速离开,没想到曲小妹拽住就近的中年男人,怯怯拿出几枚铜钱:“伯伯,我能跟你买点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