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君兰柏的声音,傅惊迟连忙跑过去跟他回禀:“兰柏公子,这边找到个没修为的姑娘。”
君兰柏轻轻“哦”了一声,他缓步走到季弦思跟前,却见对方立马转过了身,拿背对着自己。
君兰柏轻轻咳了声,有些疑惑:“姑娘?”
季弦思也觉得自己的举动唐突,但她现在不想看到君兰柏,除了怕被认出来以外,还有一种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心虚。
心虚什么?做了那些恶事的人不是她,但那又如何?当初是恶魂霸占着她的身体,所有人都以为那些事是她做的。
是她这具身体当着众人的面说君兰柏配不上她,也是这副身体当着明剑山庄和玄清教长老的面说出悔婚之言,虽然现在看来真正沦为笑柄的是她自己,但君兰柏也确实从这些事情里受到了伤害。
季弦思又觉得很庆幸,还好君兰柏没有沉溺在那件事里出不来,不然她真的会恨自己一辈子。
季弦思捏着嗓子,装作娇弱无力的样子:“我脸上长了斑,不敢见生人。”
傅惊迟道:“没有啊,我刚才看姑娘还是好好的。”
季弦思恨他拆台,继续道:“刚才是你没看仔细。”
她怕傅惊迟追问,又飞快道:“两位公子方才说什么来着?大战将启是吧?我会离开的,不过我还有些别的事,你们先下山就好,不用管我。”
君兰柏看她有些奇怪,却只觉得她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没追问,只关怀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季弦思摇头:“我自己就能行。”
傅惊迟还想跟她分析一下这迷麓峰有多危险,君兰柏捉住他的手腕,在季弦思背后摇了摇头。
他朝着季弦思一拱手,也不管对方看得见看不见,说:“既然如此,这山上危险,姑娘做完自己的事情之后,还请尽快离开。”
听到身后传来渐远的脚步声,季弦思这才松了口气。
她回头看君兰柏二人的背影,十月渐冷的天气,君兰柏身上盖着一层算不上薄的氅衣,他素有咳疾,却从不见狼狈,此时匆匆离去,依旧气质如兰柏,看上去不像前来疏散民众的一派军师,而更像出来游玩的公子。
这十二年……季弦思想,他们好像变化都不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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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明剑山庄的人,季弦思开始思考下山之法。
迷麓峰峰如其名,由于深处遍布毒雾,没有修为的人很容易在其间迷路。因此山上通常没什么人来,就算有也是一些来采取奇花异草入药的药修,所以这里道路并不发达,准确来说,在季弦思已有的认知里,迷麓峰只有一条进出口。
而明剑山庄的人正疏散山上的人,听傅惊迟的意思,她这里不是最后一处,山上就算还有其他明剑山庄的人都对她构不成威胁,季弦思怕的是,她要下山,必然要经过明剑山庄的查口。
这是明剑山庄的规矩,共同行动时都会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设立临时查口,行动的时候只出动一半人,另一半人在查口处接应以对付突发状况,顺便排查来往可疑人群。
——季弦思想的是,这次既由君兰柏带队上山疏散,那留在查口的另一位一定也是跟他职位相当的,而且很有可能,那个人也认识自己。
才刚回来一天就面临这么大的问题,季弦思叹了口气,她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土:太阳很大,地上的土块都是干的。
她又不死心地摘了几片认识的草叶子,捣碎之后就着那一点汁液混了点干土,然后涂在自己脸上,又弄乱了头发。
没有镜子,季弦思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但想来应该十分狼狈,再说隔着十二年,她这张脸也长开了不少,应该没人能认出她了才是。
尽管如此,季弦思依然不敢太过招摇。她看向自己身上华丽的衣裳,心一横,倒在地上滚了几圈。
没有几个女生是不爱干净的,想她还是明剑山庄大小姐的时候,每次出门都要换干净的衣裳,若是不小心弄脏了也是一个净身诀就能解决,何曾这般狼狈过?但今时不同往日,往常季弦思的意识沉睡在那恶魂创造的封印之中,也多多少少学到了一点对方的手段,没人教过她何谓小不忍而乱大谋,她却从自己最厌恶的人身上学习她缺失了十二年的为人处事之习。
她又找了根长直的棍子拄着慢慢下了山,期间也碰到过一两个明剑山庄的弟子,都热心肠地上来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忙,被她一一回绝。
她走得很慢,然而再慢,也还是到了查口。
性子温和的君兰柏还在山上找可能没被找到的无辜人,季弦思不断在心内祈祷山庄的另一个领队是个好说话的,然而这一切祈望都在她看到那张脸的瞬间骤然破灭。
……她该想到的,君兰柏只是明剑山庄的女婿,他这次既然能来明剑山庄带队,必然是由另一人拖家带口,向庄主请令得来的结果。
隔了十二年,她其实不能一眼认出唐书越的脸,但她这表妹除了长开以外别无变化,喜欢的衣服样式、发髻、甚至头钗都跟从前相差无二,再加上她这张脸跟少时犹有相似,让季弦思想认不出都难。
她深吸了口气,低头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过去,季弦思很想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直接略过查口,然而在经过之时,还是被人叫住。
她抬起头,感到脸上干了的泥巴带来的紧绷感,心里轻松了点。
季弦思站在原地,语气紧张,仿佛受惊的兔子:“怎么了?”
一明剑山庄弟子询问:“你是刚从峰上下来的吗?”
季弦思点头:“有个仙人说山上危险,让我离开。”
在人界,“仙人”常常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对修仙者的称呼,那弟子走近季弦思,果然没在她身上发现灵力,对她的话也就没多怀疑。
他看着一身狼狈的季弦思:“你需要帮助吗?”
季弦思摆了摆手:“我想回家。”
那弟子点了点头:“您过来休息一下,我们查过之后就可以离开了。”
季弦思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虽然现在她身上并没什么可疑之处,但还是害怕在曾经亲密无间的唐书越面前暴露身份,她手心里全是汗,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