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里,刀剑棍棒、琴伞笔扇,所有她见过或没见过的武器,都整整齐齐挂在墙上。
而桌上那一桌的东西,更为令人毛骨悚然。那是一双银爪,仔细看还能看见爪勾上残存的一点血迹。
柳静姝轻嘶了一口气,下意识想要逃离这里。
外头明明挂着一轮太阳,此间却如身坠寒渊,无不充斥着一股阴森森,就像是已经下到了十八层地府里的油锅。
她感到一股寒气自脚下绵延上来,刚退一步想要跳出去,肩上却传来一股力道将她摁下。
柳静姝僵着脖子回过头,便看见了唐栝的那张脸。
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只剩下一句:不是吧?!
千般懊悔一股脑涌上头。
就不该这么轻易相信这群人!把我抓来这么个像刑房的屋子里,别是早有心思要刮了我吧?
他们这个帮派,难不成就是那种,上街随机抓一个人来扛回去剁了,然后再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去赚点黑钱的?
一想到刚才欢欢喜喜吃了阳春面,以及蹦蹦跳跳来东间时的样子,柳静姝就觉得自己宛如一只不知道即将要送往屠宰场的猪。
人生最后一顿只有一碗清汤寡水的面,她两眼一黑,一口气都感觉上不来了。
唐栝拧眉盯了她一会儿,没错过她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
虽不知道这小姑娘在想什么,但也了解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会跳脱些,更逞论她知道柳静姝生的就是个古灵精怪的性子。
带着人往里走了几步,隐约闻见了一股潮味。
唐栝皱着眉朝伍昌道:“伍叔,通个风吧。这雪刚停就受潮了,味道实在难闻得紧。”
伍昌遂即推开了窗,明亮一下子泄了进来。
唐栝低头就看见柳静姝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一掌拍上她背,生生将人拍直挺起来了。
“搞什么呢?是刚才那碗面不够吃?”
她还以为这人是给饿的,走了几步靠近了那桌子,才挥手招了招人:“过来,正事儿说完了再给你弄吃的。先来看这个,你认不认识这是哪个时期的图?”
屋门在众人都进来后就轻声关上了,柳静姝收起发散开去的乱七八糟,板着脸凑了过去。
图上两笔划开了一个楚河汉界,不用看都知道这画的是涣椽江。
她扫了一眼,便说:“十来年前吧,总之得是两国开朝后的了。”
唐栝却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抖了抖图又把它往柳静姝跟前送近了点:“再仔细看看,能不能猜出是具体哪一年。”
柳静姝根本搞不懂他们所想,碍于这满屋子兵器所慑,她又凑近认真看了会儿,直至在图上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红色纹样的标记。
这种标记,她在那年有幸从落风居士口中听过一二。
地形所致,槿国十四洲及浔栖,还有芦国的磐石关总是受洪涝所侵。救灾往往费时费力。
落风居士曾言,这种标记创于沧珈苜朝,是用来给救灾的援军清晰标注出哪处坍塌或失踪的人口过多所用的。
而自两国建立后,大规模的灾害已经鲜少发生了。
图上红纹标记在十四洲附近,柳静姝忽想到了八年前,落风居士带着沈牧仪来孤萤山那会儿,十四洲似乎正处在洪涝中。
正因如此,落风居士才会在她当年慨叹时,似有所云地同她讲了这个标记。
她有些怔愣,盯着那图,说:“八年前,夏。”
唐栝面色缓和了些,又拿起另一张图:“这张呢。”
“十年前,秋。”
一张张轮换,放在桌上的那些陈年老图很快在柳静姝口中被重念了时岁,直到最后,唐栝拿起了一张比别的都稍微大点儿的图。
她的手在轻颤,柳静姝没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依恋。
“小姐,那,这张呢。”
柳静姝只觉得唐栝的这声“小姐”比起之前任何一次来说,都要郑重得多。
她巡视一圈,屋里所有人的脸色都隐约蕴含着难过。
柳静姝伸手接过那张图纸,细细看过上下。
最后,她说:“不好意思,这张图我可能……实在猜不出来。”
唐栝微微点了下头,收起了图。
不知道是不是柳静姝错觉,她似乎在唐栝脸上看出来一种“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感觉。
又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众人的表情,忽生出来一个想法:就连刚才那种他们在难过的感觉,都只是她的错觉吧?
屋子里有一瞬沉默无言。
柳静姝等了会儿,还是没等到下文,忍不住问了声:“那什么,所以呢?”
唐栝提了口气,说:“你认出这些图何时所作的依据是什么?”
“洪涝。”
柳静姝很不理解眼前这人弯弯绕绕到底想说什么,不过还是好脾气道:“那个红纹印记标注着哪处发生了洪涝,依据芦国槿国建朝后的灾情,稍稍想会儿,就不难猜。”
伍昌忽然开口道:“国之动荡有二,天灾人祸。”
“天灾不可防,人祸避不及,于国而言,‘人祸’则为权悬于空,握于下臣之手,此先不提。”
“小姐,你可知天灾又祸害在何处?”
柳静姝张了张口,很想说小老头你这不问了个废话?
见其满脸霜褶,又将话咽了下去,吞吐道:“祸害于民。”
“错。”
伍昌站于窗前,又说:“若主上明君,天灾虽令人扰烦,却总能有条不紊地解决。而若逢一昏君,民间之水深火热怎不比炼狱油锅。”
“昏君治下,便总要有一两个人来做这英雄的。”
柳静姝被他们这么一绕,忽然抓住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神色一分分归于平静,将腰间折扇把玩于手中。
“这些与我想知道的事又有何关系。”
唐栝淡声开口:“池溯,或者说,撼林偿花帮就是这个威胁着昏君的‘英雄存在’。”
乍然听见这话,柳静姝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