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了点不露声色的讨好,对百姓有种恰到好处的敷衍。
暗中和沈牧仪交换了一个眼神,沈牧仪退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啊那个,大家听我讲啊。”
章琅泉顺势站到了方才沈牧仪的位置:“你们手上的这些黄符呢,就自己留着待会儿烧到鼎里,毕竟山花节一年只有一次,大家肯定都是花了心思数好了来的,这给山神的敬意,可不能临了临了就少了点去。”
所有人茫然地听着章琅泉的话,不然还要怎的?
只见他又摆了摆手,道:“我这儿刚好有些本打算烧给山神的黄符,就用这些来做黄符水吧。”
桶被掀了盖子,章琅泉转身对沈牧仪说:“沈将军,剩下的就由你来了。”
曹荀还架着一柄剑在叶佟的脖子上。
沈牧仪招来自己的亲卫,他目光巡视过这些人,像往常一般平静地给他们下了指令:“你们先把这些捣碎了,然后再去弄些水来,把它们拌进去。”
“是。”他们齐齐应道。
“嘶——”
叶慧身边,程轶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了!
“没事吧?”她听到程轶的吸气,还以为之前被俞溱柏踢打的伤还没好。
怕让她在这会儿分心,程轶连忙说“没事”,余光分散到了沈牧仪的亲卫身上,先前偷偷捡了俞溱柏故意掉下来瓶子的那个人,也在里面。
所以,叶伯父也应该是……没有什么罪名在身上的!
想到这些,程轶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按上叶慧的手,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些告诉叶慧,而当叶慧疑惑的眼神转过来时,他骤然清醒过来。
叶伯父既然没有罪名在身上,那么这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沈将军和他串好的戏,为的就是,抓贼!
程轶朝中央看去。
那是很大的一桶黄符,捣碎基本要些时间,亲卫的手不免沾染上黄符的粉末,指腹前后都变黄了。
沈牧仪做着监工,负着手在他们身边徘徊,直到看到其中一个的手,出现了一点点茶色。
他拍上那个人的肩,声色沉沉:“孙守仁。”
檐上,柳静姝看着池霁一脸风轻云淡地说出“吐了就是没有清白,没吐就是清白还在”的话时,真的很难不让自己的脸上出现见了鬼的神色。
“那玩意儿喝下去不吐才有问题吧!”
黄符是什么,那不就是撒上黄粉的破纸吗?那能喝?
她再低头去看底下的情况,就见被沈牧仪拍了肩的那个亲卫,正常地扭头看向沈牧仪,自然地回道:“怎么了,将军。”
孙守仁毫无做贼心虚地自觉,若非他指腹的那一点茶色,沈牧仪倒还仍能被这上好的演技给继续骗下去。
“我看这黄符捣得差不多了,你去弄些水来吧。”
“好的。”他顺从自如。
捣好的黄符混着孙守仁弄来的水,成了一碗碗百姓手中的黄符水,众人捧着碗的样子虔诚得堪称吊诡。
池霁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株野草,嚼在嘴里,街上这副样子,让他不禁问柳静姝:“小神棍,你说,要是这沈将军真让这些人喝了什么黄符水,你觉得,他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这有什么对和错?”
柳静姝奇怪地看他一眼:“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个万全的人,池大浪子,你信不信,待会儿这些人喝了这黄符水,啥事儿都没有。”
话音刚落,便有人欢呼起来。
“没吐!我没吐!”
紧接着,更多人发觉自己喝下去毫无异常感觉,甚至还能品出这水带点儿甜味后,欢呼就和之前的高喊那样此起彼伏。
他们透出的愉悦悄悄爬上了沈牧仪的眼角眉梢,不过他努力维持着严肃,愣是在这样的场景里,把自己凹成了一个极其严肃的人。
“你怎么那么笃定?”这酒鬼属实好奇。
柳静姝在檐上看着“口”字中心的沈牧仪。
小将军要是这会儿只有一个人,怕不是已经放松地流露出了笑意吧?
许是高处确实能一览众山小,柳静姝甚至觉得在这样的地方看见的沈牧仪,比往常都要清楚许多。
沈牧仪是夏青雷的想法又跑了出来。
或许、可能,他看见扇子上的字,没有立马来认自己,也是有像他对磐石关百姓那样,不可告人的秘密理由?
这个人,谦谦君子,卑以自牧;跃马青骢,仪表堂堂,和夏青雷一模一样。
“我信他。”她答。
摸出身上的晓世宝钱,她觉得该算一卦了,就算他,是不是。
铜钱抛至空中的时候,她听见有百姓在说“那就放了叶老爷吧”。
当它落回柳静姝手中时,她听见沈牧仪说:“各位请放宽心,既然山神告诉我们,他无罪,我自然不会不信山神,只是私自越狱一事,确实又是一桩新的罪责,我须先将他带回去,与冯将军商讨一番,才能做出最后的定夺。”
百姓别无异议,毕竟就连叶佟,在一开始,便知道这事是“无奈出此下策”。
晓世宝钱一卦解千象,柳静姝看着手上的卦,倏尔笑了出来。
你才是磐石关的山神,她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