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偶有虫鸣。
欢腾了一夜的人们还在梦会周公,惊朝阁二楼的窗却早早开了。窗边,柳静姝支着手呆坐在前,就这么吹了半夜的凉风。
凉风几度将她吹得清醒,而她看着桌上摆着的东西,又犯了迷糊。
从左至右,按照东西到她手上的先后,桌上依次放着折扇、玉镯和膏脂瓶。
昨夜烟火灿烂,曹荀和程轶识趣地先一步离开,只留他们两个人,两人便同白日里那般沿岸走走。
河灯亮如繁星,印证了柳静姝白日里的闲想。
彼时站在一旁的沈牧仪神色紧绷,似乎期待着她去问他什么,又似乎害怕听到她问他什么,于是负在背后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反反复复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柳静姝亦拿不定他的想法,手里捏着不知究竟辗转了几手的玉指环,不发一言。
两人漫步许久,终是沈牧仪先开口道:“岁明山的烟花有个故事,你想听吗?”
“嗯。”
少年郎躲闪着柳静姝的目光,朝河中央看去,清咳一声:“那三日后,你来岽慕军找我,我说与你听。”
夜凉如水,别后,柳静姝望着窗外静谧的河色呆坐了一夜,直至太阳初初爬上岁明山头,盖过缱绻未诉的心事。
暖光穿过窗棂打到她的脸上,柳静姝打了个哈欠。
不想了不想了,等到时候见到他,不就都知道了?
“咚、咚”
她方将玉镯带回手上,准备上床合会儿眼,池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神棍,醒着没?醒了就开开门。”
柳静姝朝天翻了个白眼,这厮是个掐时间的好手,脚尖一转仍去开了门。
门后,池霁看上去胡子拉碴的,像是也一夜没合眼,满身酒气未散。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柳静姝一惊,这也就不到一天没见到人吧?怎么这般模样?
“呃……进去说?”他挠挠头。
柳静姝侧身示意他进来。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也不急着喝,指腹摩挲着酒壶,他说:“你陪我去槿国找江挽楼行不行?”
“你支支吾吾一直不肯说要我帮的忙,就是这个?”柳静姝朝他看去。
这个不着调的江湖浪子,居然微垂着眼,像是在懊悔什么:“昨天我在曲水亭喝了一晚的酒,我边喝边想,要是那年我胆子再大点儿,说不定我和她之间也不会是如今这般光景。”
“那年你离开后,我还在漳阳待了阵子,离开前她送了我这个酒壶。”他的声音低落了下去,少女隐隐泛着泪光的模样袭上他的脑海,“还同说我——”
“我知好酒自当配英雄,但我似乎送不了你好酒。池公子,这个酒壶你带着,往后不论走到哪儿,你也总算能记得,还有挽楼这个人。”
他向来没心没肺的脸上闪过失落的神色:“小神棍,我那时候真像一只落荒而逃的狗。”
而江挽楼,则成了那个闪着光被仰望的人。
“你……”柳静姝迟疑道,“终于明白你是喜欢她的了?”
“我!”
池霁习惯性地想要矢口否认,可话到嘴边,江挽楼的脸又出现在他眼前,于是自暴自弃地承认道:“对,我喜欢她。”
“小神棍,你说她如今还会愿意见我吗?”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怎么偏生在这种事上,自己就变得这么优柔寡断、磨磨唧唧!
正自我批判着,忽听柳静姝说:“再过两天吧。”
“什么?”
“再过两天,我再告诉你去不去槿国。”
玉镯紧贴着她的手腕,她想,怎么也得听完小将军说的故事吧。
窗外的长街一如既往的热闹,光景与昨夜很是不同,她听着池霁说的话,总觉得想通了什么。
“池霁,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装不懂江挽楼的喜欢?”
壶中未有酒,一如江挽楼送他时那般干净,他支着头,理着那些被自己旧年埋下的心思。
“我见过一个人,他总跟我说他没用,护不住自己喜欢的人,但我觉得他很厉害,我比起他来说,要没用得多。”
他叹气:“没遇见江挽楼前,我早就做好了一辈子一个人的打算,以致于那时候撞上她的喜欢,我根本不敢有所回应。小神棍,你得明白,一个男人若是没完全做好准备,最负责的做法,便是先回避。”
“回避……?”她的眼里半是迷惑,又混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明白。
“嗯……不明白吗?”池霁抬头。
沉吟片刻,道:“我记得你挺爱吃冰酪的?”
“这么说吧,你面前有一碗冰酪,但是你刚好闹肚子,你眼巴巴地看着它想吃,但是吃了马上又会拉出去,这时候最负责的做法,就是让它好好的在那儿,然后你先把自己的问题给解决了。”
“懂了吗?”
柳静姝其实早明白了,可她在想,沈牧仪……喜欢她吗?
因为,她好像,喜欢这个人。
远在军营里,那个被惦念着的人打了个喷嚏,曹荀递上一壶热水,说:“要不歇会儿?”
昨夜沈牧仪回来后,便打开了木盒子,一坐坐到了现在。
他摆了摆手,问:“文迹渊还在疯着?”
一封信被一边,底下信上的马上进入沈牧仪的眼里,曹荀点点头:“听说是早上去了趟鹤归楼,不知道看见什么了,气得回来砸桌子摔凳子的。”
“他好像一直在找他姐姐。”
“文家不是一直只有他这么一个独子吗?”
沈牧仪一顿,面不改色道:“早年文家有过一个女儿,只是刚出生就被人掳走了。”
又一封信被放在一边:“我听我爹娘曾谈过关于文家,虽讲得语焉不详,但我能听出来,似乎文家一直觉得,是我们沈家造成的他们女儿失踪。”
“所以,他自从来到这儿后每每见你,都只硬着嘴叫你‘沈二公子’?他这是在提醒你,他的姐姐?”曹荀长大了嘴,讷讷道。
“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