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霁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却依旧控制着濒临的情绪,让语气庄重而得体。
“但你背着我去见陈言是事实,欺骗我是事实,我们之间有明确的合约,你是我的员工也是事实。”
“滚你的员工!”
一声怒吼打断两人之间僵持的争执,姜燃终于忍无可忍,怒道:“岑霁你给我听着,从今天、现在、此时、此刻开始,我姜燃就不再是你的员工!”
此话一出,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远处有汽车快速碾压凹凸路面的声音传来,渺远又虚无。
面前的男人微顿,昏暗的光线都挡不住他眼睛里略微怔愣的神色。
半晌,他才脸色冷郁地追问到,“你确定?”
那副样子真像自信满满,以为你绝不会对他提分手的渣男。
姜燃冷笑一声,手腕挣脱他的钳制搭上锁止。
车门打开,林旭迎上来。
姜燃把手里的领带塞给他,头也不回地下了车,还不忘在关门前转身,用嘴形送了岑老板一句——
“滚蛋!”
从劳斯莱斯到她的卧室,一共28层,步行距离80米,耗时七分钟。
但这几分钟,却又是姜燃这一生中体验过的,最扬眉吐气的几分钟。
可这出打工人的翻身大戏,仅仅持续了一个晚上就被残酷的现实打败。
姜燃趴在工作室的柜台上摁着计算器,越摁越伤心。
昨晚她炒了岑霁,这虽然意味着无产阶级在精神上对资产阶级取得的一次全面胜利。但同时也意味着,姜燃要把岑霁之前打到她账户上的预付款还回去。
250万……
除开工作室押一付三的房租小百万,姜燃给梨子预约的人工耳蜗手术又是一笔40万的开支。
减去墨尔本之行岑老板一次性支付的50万佣金,岑霁母亲送的20万猎豹胸针,姜燃的账面都还有60万的亏空……
早知道就不争这一口气的爽快了。
姜燃暗自懊恼,但很快又清醒过来,批评自己被岑霁洗脑,被资本主义的奢靡生活作风所同化。
60万而已。
姜燃不信,活人还能被钱给为难死了。
于是她思忖片刻,拿出手机,拨通了陈言的电话。
*
国贸中心7号,Sense总部。
最近这几天,林旭发现岑霁都有些心神不宁。
以前工作时间从来不看手机的人,现在几乎是每隔十分钟就要查一遍手机信息,而且还会划拉着微博界面端详好久,俨然一个“网瘾青年”。
而此刻,“网瘾青年”正面色阴沉地坐在会议室里,周遭寂静无声,只有投屏上明亮的光标跃动,把气氛衬托得更加诡异。
市场总监刚刚针对Poppy在中国市场的初步预热情况做完汇报——业绩按期完成150%,各项指标都远远超出预期范围。
本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可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样的喜讯,竟然换来的是老板长久沉默的冷场。
总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
一帮人你看我,我看你,耷拉着脑袋交头接耳,眼神飞到天上去,但就是谁都不敢吱声问一句。
直到林旭实在看不下去,以拳抵唇,假模假样地咳了一声。
身侧的男人这才像回了魂,从雕塑状态缓慢地回到肉身。
“嗯,那今天就先这样吧……”
岑霁缓慢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疲倦。
刚才经历过精神折磨的总监们纷纷松了口气,三三两两离开了会议室。
“岑先生,”林旭整理好面前的资料,把重要的几份递给岑霁。
修长的指接过钢笔,在纸页间飞舞,发出沙沙的轻响。
“还有其他什么事要说么?”岑霁问,语气清淡。
林旭翻着Pad,开始一件件汇报手里的事务,“今晚Cosmo在淮江东岸的丽思卡尔顿举办晚宴,邀请您出席。”
“不去。”签名的手一顿,在收笔的地方落下一点晕染。
“好的,”林旭继续划拉手里的清单,“夫人送姜小姐的高定已经寄到诗雅华庭了。”
“哪里?”岑霁抬眸。
“诗雅华庭。”林旭重复,“岑先生你忘了,之前是你告诉夫人,你和姜小姐感情稳定已经同居了。”
林旭补充,“所以刚才夫人还给我发消息,让姜小姐试穿之后拍照给她。”
“……”岑霁无语,脸色也难看了几分。他揉了揉眉心,语带疲惫地道:“你先不搭理她,拖几天再说。”
“哦,好的。”林旭埋头,手里的电子笔舞得飞快。
事情一件件说下来,岑霁终于忍不住,语气无奈又略带薄怒地打断林旭,“最近几天,她联系过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