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他在小哲面前的表现,以及小哲对他的态度,都可以看得出,一直以来,他的确都是那么做的。尽管他不经常回来,可一旦回到这个家中,他就会立即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理所应当地做好分内的一切。
那么他的感受呢?这个家里真的有人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过吗?真的有人尝试着考虑过他的感受吗?恐怕从来都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他不仅仅是小哲的哥哥,还是翟家的长子嫡孙,理所应当地要坚强坚韧。
蔚宁叹着气,接着说道:“这些年来,尽管我一直逃避着翟家少爷的身份,也不愿意管翟清叫一声父亲,可我无论如何也得扮演好‘母亲的儿子’、‘弟弟的好哥哥’这两个角色。呵,我甚至没有权利去嫉妒小哲,更不可能对他怀有任何的不悦和抱怨,我甚至要比所有人更疼爱他,这一切,都是我该做的,我自己也觉得我该如此,可是……”
裴倩冰忍不住抬起手抱住了蔚宁,她本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且多余,干脆便只是抱着他,没有开口。
蔚宁扭过头看着裴倩冰,却只看到了裴倩冰埋在他身侧的头顶,于是他也侧过身与她紧紧相拥,将下巴抵在她肩头,一瞬间,他竟觉得轻松了不少。
开口,他再度叹息:“对不起,亲爱的,我承认我不过是个懦夫,所有的这些一切,我都不想面对,只想逃离,只是我无处可逃,才不得不勉强维持现状。”
裴倩冰紧紧抱着怀中的男人,她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开口时,竟禁不住有点哽咽:“不,才不是那么回事,你也不是懦夫。每个人都需要感情的宣泄口,如果心事的堆积超过了心理承受的阈值,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会崩溃、会暴走。你明明有那么多的心事,怎么不对我说呢?我知道我还不够强大,但至少作为你精神依靠的自信我还是有的。蔚宁,别老是责怪自己,你没有错。”
蔚宁的嘴角禁不住上翘,尽管他眼中有些湿润,喉间也有些哽咽,但好在这会儿不必担心会被她看到。
他深深叹息,长出了口气,可心里却瞬间轻松了不少,再开口时,也显得颇为直接:“我很嫉妒小哲,他从下生开始,便享受着我从不曾有过也永远找不回来的一切。可即便我心中一直存着如此卑劣的想法,却也只能加入其中,用尽全力对他好,好让他享受到更加完整幸福的家庭和童年。
“久而久之,这一切也成了自然,我也习惯了用尽全力对小哲好,可越是这样,我似乎也越来越不想回到这里,每次回到这里,看着小哲幸福快乐的模样,我就总是会忍不住曾经那个悲惨无助的自己。凭什么……”
以叹息开始的自我剖白,最终也以叹息结束。裴倩冰抚着蔚宁的背,她在心里已经想到了多如牛毛的安慰话语,可有觉得那些话说给蔚宁听只感觉假大空,甚至还很虚伪,于是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才想出一番合适的言语:“别再逼迫自己了,从来没有人必须要极尽完美,而你在小哲和母亲面前已经几近完美,已经够了,没必要再逼迫自己连脑中所想都变得澄澈高尚,何况这种事也没人能做到,从古至今从来都没有人能做到。
“蔚宁,在我面前,你不必有任何伪装,无论是什么样的你,哪怕是敏感的、善妒的、肮脏的、卑劣的,都是我爱的那个你。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尽可能地依靠我吧,尽管我也不怎么强大,但至少可以容纳你的所有负面情绪,以后,都说给我听,别强忍着憋在心里。光是想想,就够让人心疼的。”
蔚宁双手的怀抱不禁在无意识间收紧,脸上似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滑落,他赶忙用手拭去。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给了她一声深沉却让人倍感安心的回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