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如此,许多人慌乱之中无头苍蝇一般乱撞,潮水一般左突右冲。
很快便有娘亲找不到自己的孩子焦急大叫,孩子找不到父母哇哇大哭。相携共同出游的朋友互相离散,就连主人与仆人都被冲散了。
这其中就包括江闰和萧恒。
人流如潮水般涌来,很快江闰就觉得自己成了被海水包围的孤岛。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
没有萧恒。
也没有王林。
更没有萧家府邸圈住自己。
这一刻,淹没在人群中的江闰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毫不犹豫转身,向着远离萧恒的方向坚定挤过去。
人人挤挤挨挨,江闰只需要保持大方向,很多时候不用自己走就可以前进。
就这么挤着挤着,江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开心。
然后她在人群里肆无忌惮笑出声来。
摘星楼上,三楼雅间摘星阁里,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正慢慢啜饮一杯热茶。
手上戴着的绿到滴水的扳指昭示着他不同寻常的身份。
身边一个面白无须的仆从低头弯腰候着,屋里除了碳炉烧水的声音。落针可闻。
这就显得楼下三丈红尘里的平凡人,多么熙熙攘攘多么热热闹闹。
茶已经喝了三杯,这人站起来要走。身边的奴仆立刻取了狐裘来给他披上,这时楼下传来混乱的叫嚷声。
他低头一看,眉头一皱。
“怕是要出事故,快去调城防的人过来。”
那奴仆二话不说,领了命令便推门出去。
那人便又坐了回去,继续喝茶。
突然,他的目光被楼下人流里一个熟悉的面孔吸引过去。
手里的茶水洒了都没注意,金线刺绣的袖口瞬间多了一块茶渍。
他神情激动,像见到一个几十年不见的老朋友。
当即就下楼想去拦住那人的去路。
门外还跟着两个侍卫,看主子这么惊慌忙乱跑出门去。立刻也跟在后面下了楼。
楼下人山人海,刚才的骚乱还没有平息。楼上能看清的东西,到了楼下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天色也暗,想在万千人中找一个人,哪里就这么容易。
侍卫看着人山人海,规劝道:“主子,人多不安全。咱们还是回楼上,若有事,属下去办。”
他立刻描述:“去找一个穿着白色狐裘的年轻男子,看起来有些男生女相的。就在这条街上,走不远。”
江闰随着人流往外走,很快便远离了皇城门的方向。人自然越来越少,脚步更加快速起来。
她边走边环顾周围,到处都是陌生的面孔,没有萧恒。
脑子里迅速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身上的狐裘怕是值不少钱。现在先找个地方住下,天亮之后把衣服卖掉就是盘缠。
十五晚上这么多人进城观灯,京城里只有今日不设宵禁。自己跟随着出城的人群混出去,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想好了怎么走,江闰立刻朝着东街走去。那里到处都是各种小旅店,是难得的鱼龙混杂的地方。
人越多越安全。
江闰很快就来到了东街,很多小旅店现在还开着门。江闰选了一个看起来门面最干净的走进去。
柜台前是个上年纪的老头,花白的胡子让他看起来像个老山羊。一豆烛光照着,让人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活不过这点烛光。
江闰推门进去,说自己要住店。
没想到那老头看了她一眼,拒绝了。
江闰疑惑:“可是已经没有空房间了?”
老头摇摇头。
“说实话,客人来我们不该如此。只是看你穿着华贵,却来小老儿这种小店,实在是庙小怕装不下这尊大佛。客人还是另寻他处。”
江闰知道这是怕自己给小店带来无妄之灾,便没多说退出了门。
夜已经深了,街上已经不剩几家店还开着。江闰一家家走过去,不是已经满客就是不方便。
若是只有一家还可以说是巧合,若是所有店家都这样,那就只能说明……
有人故意如此。
还能是谁呢?
江闰走在寂寥无人的大街上,不远处是神武大街十里灯会的盛景。身边是一个个暗下来的窗户,这么多的房间,却没有自己的安身之所。
萧恒真是好手段。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江闰裸露在外的手上和脸上察觉出星星点点的凉意。
她抬头一看,暗黑的天幕中间撒下无数细小的雪花。
“我回去,你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