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说出张白骑名号,却见鲁智深毫不在意,不由愤愤道:“果然是个无知无识的人,吾只叹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你自家逞强,死了无妨,麾下兵马都是爹生娘养,却平白吃你牵连。” 鲁智深不快起来,把脸一沉,顿时露出几分凶相:“呔!洒家同你素昧平生,何故一再小觑洒家?你既畏敌如虎,快快夹了屁眼撒开,莫要耽误洒家下手杀贼!” 小将吃他污言秽语,气得说不出话,涨了脸怒道:“好、好,今日偏偏不走,且看你有何手段。” 这小将二十不到年纪,一时赌气,竟下令麾下兵马自行离去,自己却独自留下,纵马走到路旁,存心看鲁智深出丑。 他二人这番交涉,后面黑山军已然赶至,其势漫山遍野,一个个狂呼乱叫,果然有一番蛮勇气概。 鲁智深不慌不忙,把手一按,前排枪手、刀盾手尽数蹲下,露出后面半数弓弩手。 内行看门道,那小将见他招手之间,众军应对利落,恍若一人,先自一愣。 贼兵亦都不瞎,眼见他阵容齐整,弓弩满弦,当即冲势一滞。 可前面的欲驻脚,后面的却没及刹,前后相撞,顿时乱了一片。 鲁智深又把手一指,顿时弓弩齐发,弩箭若雨点也似打去,把头前贼兵射翻上百。 霸县练兵半年,操练最熟的,便是鲁智深自家部曲,如今临阵施展,当真如臂使指—— 他那左手,伸出不动,众军箭亦不停,源源不断只顾射去,贼兵们虽慌手慌脚举起盾牌,可是贼兵多少?盾牌才几面? 又是趁胜追来的,一时列阵不成,几轮箭雨,射得满地积尸。 待贼兵们仓促退出射程外,射伤射死的,已不下千余,入目所及,地上青草,尽皆红染,伤而不死的,哭叫呻吟,景象甚是凄惨。 鲁智深手一挥,弓弩停发,前面兵士呼的站起,恍若不曾动过一般。 他扭头看那目瞪口呆小将:“小子,洒家手段如何?” 小将咽了口吐沫,他做梦也不曾见过这般齐整的兵阵! 有心夸赞几句,毕竟年轻面皮薄,一时如何说得出口,讷讷半晌,只好道:“你这部曲……倒、倒是犀利的很,只是部曲虽然犀利,也、也不代表伱的本事就大。” 鲁智深摇头哂笑:“屁话!领军为将,第一等本事就是练兵,你道武艺高便能做名将么?” 说话间,黑山军那边乱哄哄阵势里,忽然波开浪裂,一匹白马飞奔而出。 那马上端坐着一员大汉,单论体格规模,比之此前被擒的张牛角,还要更胜一筹。 大汉手中持一柄五股钢叉,身披犀皮甲,一脸狂傲粗野的神气。 那些贼兵本来吃了鲁智深一阵箭雨,士气大沮,此刻白马大汉一到,却纷纷欢呼起来,可见此人在群贼心中地位极高。 那大汉看了看眼前场景,随即便盯向了鲁智深:“是你这厮,杀我部下?” 鲁智深冷笑道:“少说废话,速速投降,不然,连你一发杀了!” 大汉听了暴怒,额头上青筋瞬间蹿起,然而见鲁智深所部阵势森严,也自不敢小觑,咬了咬牙,想出一条计策,把叉子一指鲁智深,大吼道:“无能官将,徒仗部下阵法,你若是好男儿,敢报上性命,来与我张白骑一战么?” 鲁智深仰头脸,神态睥睨:“似你这等蠢材,只知劫掠百姓、欺负良善的孬种,也配在洒家面前谈兵?洒家凭这一千部曲,敢战你黑山十万兵!洒家若是无能,你这厮便是虫豸!” 那大汉哇哇暴怒,不惟青筋暴凸,脸也涨红起来,鲁智深哈哈一笑,正待再激他几句,忽然想起那個小将还在不远处,而自己先前似曾说过,要他看斩杀张白骑的。 于是转了转脖子,得胜钩上提了蟠龙棍,话锋一转:“你这厮虽是虫豸,既然有胆同洒家挑战,不和你战一场,你岂不以为洒家怕了你?张白骑听真,洒家乃是涿郡刘都尉麾下,千人督鲁达便是!且受死!” 把马一拍,舞转大棍杀出。 张白骑暴吼一声,一拍座下白马,径自迎来。 两马冲至近前,张白骑狠狠一叉捣出,鲁智深啪的一棍抡开,打得那叉头斜了开去,自家亦觉手臂一震,暗暗叫好:这厮倒是有力气的!难怪那小将忌惮他。 他见对方力大,愈发激昂起战意,带转马头回冲,及将近了,抢先一棍劈头砸去,张白骑却不招架,极为灵活地一闪,反手将叉子来扎智深腰肋。 鲁智深忙把蟠龙棍一扯,要磕他叉子,不料这一叉至中途,忽然一跳,鲁智深一低头,那叉贴着脑后走空。 “好个贼将!倒是奢遮!” 鲁智深见对方招数也甚精妙,堪与自己匹敌,也拿出了十分精神,勒马再回,一条棍使得花团锦簇,上打脑后中打腰,左右翻腾打马脚,但听风声呜呜,将张白骑连人带马,罩在自家棍影里。 张白骑一条叉左遮右拦,不放半点空处,他倒看出了鲁智深棍子的玄机,叉头叉尾,都只遮挡短枝。 二人在马上紧锣密鼓缠斗,顷刻间战得三十合,黑山所部都看得呆了,于彼等心中,张白骑一出,叉下从未有抗手,却不料这个官将如此了得。 那小将也自看得瞪圆了眼,心中暗暗懊悔,自言自语道:“不料这厮这般好手段!却不是我小觑了世间英雄?回头被他取笑起来,如何做人?” 这个小将眼力也自非凡,在旁个看来,鲁智深和张白骑还是相持局面,他却看得出,无伦力量、招数,鲁智深都胜过对方,想了片刻,决定提前溜走,省得鲁智深赢了,自家尬尴。 不料世事发作,往往不遂人意,这小将正欲一走了之,忽然蹄声震地,一二千官兵自后赶来。 为首一个清瘦文士,约莫三十余岁,相貌古拙,披着掩心甲,提一口剑,高声道:“儁乂,如何遣了兵马先回,独自逗留在此?他们乃是何人?” 小将一脸无奈:“沮县令,末将按县令之计,诱敌至此,忽然撞见这彪人马,劝他与我并退,他却不肯,定要在此迎敌,末将亦是无奈。” 说罢,又连忙补充:“是了,此人自称涿郡千人督鲁达。” “鲁达?”那县令停了马,定睛打量一番:“能同张白骑战得手平,堪称勇将。” 小将苦笑道:“县令,依末将看来,张白骑并非此人对手。” 他话音未落,场中鲁智深一声大喝,忽然使个“缠”字决,棍上铁链,绕住叉柄,发力一夺,张白骑兵刃脱手,就势反扫,蟠龙棍裹着铁叉同时抡起,将敌将打落马下。 一种黑山贼见了,齐声惊呼,回头便逃。 “啊呀!”那县令惊呼一声,急急道:“贼人要逃!儁乂,且领兵杀上去。” 小将一点头,正要引军追杀,鲁智深扭过头,大喝道:“咄!洒家打倒的敌人,如何轮到你等追杀了?都给洒家站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