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遇见以前的人,为什么要在麻木的时候给她当头一击,要受这一惊吓。
绝,不可以,让人知道她沦落到肃王的身边,就算是死,闵国十四公主也是死在了国破那一天!
沐芸芸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盯着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很俊武的一张脸。沐芸芸对于这张俊武的脸有记忆。
第一次,他在宽阔的沙海上捉住了她和阳邑,这张脸杀气腾腾,手如盘石坚硬,方天化戟一力击得她溃败,力气那么大,那些凌利的杀气让她坚毅果敢的心生之畏惧,也感到疼痛。
她并没有因此死在周悟的手下,发冠的坠落令她世界嗡嗡的,披散着一头乌发时,阳邑跳了出来。
他有力的臂膀张开,挡在了沐芸芸前,挡在了以杀名闻天下的将王面前。螳臂挡车,大概就是这个模样。
沐芸芸垂着眼,指尖发凉,抬头对视上看清这个男人的脸,她用坚毅包含雾气的眼对上他黢黑而深沉的眼。
但男人捉住她的手腕,摩娑了一会儿,说:“孤已将你册我的王妃了。”
但到这一刻,沐芸芸依旧要强对上他的眼,纤细白腻的枯手如同在狂海上抓住一根浮木,固执的要一个答案,她一字一句说,“君上,你信我,”
他沉沉的看着她好一会儿,透过她雾气蒙蒙的双眼,也像是在看她内心深处的灵魂,可在短短的这些时间里,沐芸芸已经几乎用尽了身体的力气,那张藏在沐芸芸心中无数厄魇的俊武深沉脸忽然动了。
“正史会记载孤的王妃是…河道任氏的王妃。”
他愿意承认她河道任氏出身的身份。
她突然就松泄下来,想对他叩拜,却没有动身的力气,肃王沉默了一会儿,不忍看她最后闭眼时刻,过了许久转身离去。
时光最初的沐芸芸终于看清了等在光团内的人,那个沉默的少年,在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无论何时,都会出现在她身边。习惯当影子的少年暗卫站光的一侧,神色一如记忆中的沉默寡言,见她来了,他周身的气息放松,对她说:“殿下,我送你回家。”
沐芸芸心底生出几分轻松,露出笑靥,轻轻点头跟上。她已经没有力气思考了,身体的本能让她向着温暖的光行进。
她身将行进没入温暖的光时,听到一声哀鸣,“王妃殁了”沐芸芸古怪回头看了一下。
她看见了一个俊武精壮的男人停顿住脚步,沉沉地往里看。阳邑轻轻呼喊,沐芸芸应了一声,不再理会心中的异样,跟上了阳邑的脚步。
好,好温暖啊。
弥留之际,她完全拥抱了温暖,但也深深的困惑,那位不容人置疑的将王在哭什么?
沐芸芸太累了,不想思考了。
周悟从来都不会在她面前如此失智,那些日子,在黑天白日她都恐惧得发抖,乌代事后,他倒是还很温柔,愿意宠爱着她,可是那又如何?
对于男人的喜欢,沐芸芸只有感觉到厌烦和恶心。
终于该走了…
该走了……
走向光,迎接的就是新生。
沐芸芸遽然睁开眼睛!强烈夺目的光刺眼。
赤日灼眼,绿林寂静。
沐芸芸茫然地抬起手,掌心伸向阳光,身体有强烈酸痛的撕扯感,那只手脏污细腻,青葱一样的白,阳光下掌背上的血管走向甚至看得很清晰,鲜活的感觉,压根不像毒物侵入六腑的感觉。
环顾四周看了看,绿林闷热,四下无人,只有动物的叫声,再低头看自身,衣衫褴褛,下身还有奇怪撕扯的感觉,一双玉足赤着,上面光脚走产生的许多划疼。
沐芸芸披散着发,鸟叫声让她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阳光夺目刺眼,一时让她记起这一幕似曾相识。
那时候,她是居在南州封地的十四公主,大闵皇室嫡出的十四公主。
十五岁之前,她居在了和表哥有一江之隔的南州,高贵的身份,妩媚英气的容颜,万千宠爱在一身,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偶有些时候,甚至会渡江抵达中州,与表哥游玩。
从不知世上有人狼子野心谋夺皇位,从不知父皇的身边亦是群狼环伺,从不知她享受多年来的富足和平安有一日会被打破。
从不知有一天她会至死都回不到故乡。
是啊,谁能想到南州府破后,十四公主作为反贼最想抓的人,还能活在世?
而现在,这种身体上的异样沐芸芸记得很清楚。
她惊恐地流泪,这分明是她第一次被肃王得手后,逃出营中时的情景!沐芸芸尖声哭叫,她惊恐的发现,在战火突来的年代,现在这个时候,阳邑已经死了,又剩她一个人了。
她疯了一般四处踉跄奔逃,仿佛身后有恶鬼追捕。
聂于惊闻,匆匆执马向林中奔来。
那个散着发的奴隶如同受魇,发厉声,神情惶恐,他逼近时。沐芸芸看清了来人,这张面孔,或冷厉的,她都还记得。
聂于朝她伸出手。
是他!
沐芸芸尖声惊叫,发了疯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