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不断贴上他的标签——军中并无女子服饰,便连最初沐芸芸来时也是穿着一身男儿装,若想要女装,必然要到邻近的城里采购了。
任青英正想说话,却发现沐芸芸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是平平静静的。任青英一怔,肃王殿下收用了一个奴隶,这是军中上下都知道的事,只不过这女子身份变成任国公府流落在外的小姐就有点微妙了。
肌肤胜雪,眸若寒光宝石,眉眼英气清冷傲人,身形高佻,远远看过去,倒真像一个瘦弱文气的男子,每一步莲步轻移,不动不摇,任青英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呼吸,这样沉稳冷静,任青英也不由地敛起呼吸。
因白日撞见了任青英,夜里肃王要的格外急、凶,沐芸芸逐渐支离破碎起来,像狂风怒海上没有依靠的孤船。
她想起来了,任青英不仅有过到肃王府问她要不要离开的事迹,还有过夜闯皇宫的先迹,那会她初到南齐,齐国上层发生了一件惹得朝野上下非议的事,大到市槽的血一月都冲不尽,小到人人都唾骂任国公府出了妖精,那时的她自顾不暇,只顾着终日顾影自怜,抗拒外界的一切。
一些很小的事情不停地在她记忆里闪烁跳跃。
在一阵又一阵的狂浪上,她吃疼地蹙起眉,指尖抓破男人的背,身上那人忽然变得更兴奋。
她那时何故那般无知,闵有屈窃国,齐有女祸国,局势矛盾一触即发,肃王,周悟,有他坐镇,齐国方才没有如闵国那般受侵扰刮分之痛。
这会儿,她毕竟不再是真正十五岁国破家亡的沐芸芸了。
她是因战乱流落齐国肃王府,苦苦挣扎绝望在肃王打压折骨下求生的沐芸芸。这样的她还会如前世那般没有希望一杯毒酒下肠吗?这样的她还会坐以待毙甘心做他的宠姬吗?前世他未驯服,今生他亦驯服不了。
沐芸芸半眯着眼睛,不停地喘息。
这样的她,这样的她,现在肯定离不开齐营,外有齐忧,内有屈贼虎视耽耽,她一个女子如何负重千里前往得了中州,这样的她,这样的她,难道还要再将前世的命运再走一遍吗?不,好歹她现在活下来了不是吗?前世之痛历历在目,她们兄妹俩得老天之幸,躲过屈贼之乱,前世今生在肃王身边未必不是个最佳的选择,她的兄弟姐妹都死于宫变了啊,只有她,只有她活了下来,这样的她必不会再重蹈覆辙。
沐芸芸在等一个机会。
云雨后,男人随意的问:“听说你出去了,”
这一问,沐芸芸眉眼上闪过一丝暗落,“遇到了个小将军,叙了些话。将军若是不喜,往后我就在帐子中。”
“军营到底不比其他地方,”他的目落到在他精壮的胸膛前在微微吐息的女人。这会儿的她,自然是千娇百媚,撩人心弦得很,这株长着刺的野玫瑰似自褪了刺,任人采撷。
沐芸芸垂眸,伸出玉手又抬眸勾着男人的脖子,点头应嚅嚅应是。后小声澹澹道:“一夕之间,辗转流离,幸得将军抬爱,能随君前侍奉承欢,每每思及,惶恐澹澹,又恐辜负将军厚爱…”
肃王一怔,此女初识时桀骜不驯,最是合他的眼。也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乱世动变,见识了世间至英武之男子,也软了身,乱世诸艰,她既为他所得,他给之庇护又何妨,若放她到外面,只怕要被生吞活剥。他心中一动,“你是孤的女人,既跟了孤何需惶恐。”
沐芸芸埋着脸在他胸膛,他身体自是精壮的热呼呼的,她抬眸滢光滟滟,“我和那小将军也没有说什么。”
“他姓任。”沐芸芸抬起脸来,“我也姓任。”她的眼柔而滟,像沾了水一样纯澈明漪。此话一落,肃王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上起了微妙的变化。
“他便问我这些天来遇到的事。”
“将军,”沐芸芸微笑,黑如宝石的双瞳如有一丝光亮闪过。再看,她已经垂下眼眸,遮去一切情绪。
今日之事,他当然是知道的。
人生境遇有巧合,有聂于在,这些都会传到他耳中。肃王挂起极淡的浅笑,像是温和贵公子的模样,全然不见杀名赫赫之样。
进攻东闵劫掠无数宝贝的他,足下万骨枯,所造的杀孽亦不少于发动政变的反王,一个小小暖床丫头的性命,在他眼中,也许是蝼蚁。
在沐芸芸声声细语中,肃王自然将来龙去脉了解清楚。肃王叹了句,“这战场何其凶险,可见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不就入了我帐,让我好好疼爱你。”
前世里也有过这样的对话,那时的沐芸芸是怎么样说的,她只会觉得荒谬和抗拒。但今生,沾了蜜糖一样的沐芸芸会说:“任安此生独愿追随将军。”
这一声饱含了真挚、坚定、忠贞等等多种情绪。
周悟什么都没说,但他的手却紧紧地揽着纤细的人儿入怀,这一刻周悟也感同身受到了忠诚的情绪波动。毕竟除了第一次,这个女人从头到尾表现的都是娴静柔顺。
大约,她和他最初见到的那个长了刺,满脸不驯的女子,犹似雾中看花了。那一眼,犹似命中注定,跨越山海的心悸。
周悟没有说话。
世下诸艰,闵国局势乱动,贼屈窃国,多的是这种家破人亡、流落街头的落难金枝,所以他除了对这个女人会和任国公府沾亲带故有些意外后,并无觉不妥,毕竟像初次识她时,她可不如如今乖顺,性子桀骜,脊内反骨,目下无尘,可不像是一个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女儿。
当然再多的惊喜,周悟都只当她受的教育比一般女子特殊些,毕竟也不是没有,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女而已。
倘若她一直这般乖下去,或许他也是能一直宠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