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袅放下手稿赶紧跑回客厅。但是，还没走到近前，她就感受到了夏理之身上散发出的一丝丝寒气，越靠近夏理之，周围气压越低，仿佛要把人吞噬。
林奕袅探头往屏幕上一看，是夏秦的整容记录，还有他原本的样子。林奕袅好像突然回忆起了什么，但她不敢把这两件事连在一起，她只能轻声问：“你怎么了？”
“这个人，是当初撞死我父母的人。”夏理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眼眶微微泛红，拳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捏得死死的，青筋暴起。
林奕袅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他坐过牢……他躲着夏理之……他叫夏秦，夏统和秦婉桢的姓。一切都说的通了，只是没想到，竟然真会这么巧。
林奕袅站在旁边手足无措。她没有体会过失去父母的痛，也没感受过仇人就在眼前却没有认出来的自嫌，她只能蹲下来，一脸心疼地看着夏理之，轻柔地一下下拍着夏理之的背。
夏理之把头埋到了手臂里，过了一会儿，他重新抬起头来，眼睛里的血丝已经尽数褪去，但手上被自己掐出的紫痕依然醒目。
“我没事。他原本叫孙独，看时间应该是在出狱后做了整容，还换了名字。这个收获很大，曝出去应该会对他的形象和公司造成影响。”
这么多年过去，夏秦也接受了判决，坐了牢，虽然夏理之十分不服这个和两条人命相比轻的不能再轻的判决，但他也只能认命。如今，把这件事曝光，让夏秦名誉受损，可能就是他所能做到最大的报复了。
林奕袅开始行动，重新联络那些曾经上赶着加她的同行，却发现她已经被许多人拉黑。林奕袅不肯轻易放弃，一个一个人试过去，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个信息没有红色感叹号的。这是另一个平台的负责人，这个平台走的路线和飞鸽差不多，但是没有飞鸽人气大。不过不管怎么说，有途径总比没途径好。林奕袅和对方沟通交谈，说自己手上有一个夏秦的猛料可以给他，只要他放出去，就能给自己的平台带来很大的热度，还能挫挫竞争对手。
对方没有立即答复，只说再考虑考虑。毕竟这事儿要是没办好，别说砍竞争对手一刀，自己这小破平台都得被碾死。
事情好像又陷入了死局。是啊，在这个看似人人都可以说话，人人都能被看到的时代，竟然也会有反抗无门的无力感。之前的“可以说”，也只是因为实力的强大，当变得弱小时，对别人来说挥挥手一件事，就能卡死一个人的脖子。
夏理之再挖，也只挖出他之前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这些没有丝毫攻击力的事。不过还有一个点可以攻击，就是他的研究生就读经历。夏秦坐牢前从一个二本院校考上了冯老的研究生，读了一年就发生了车祸那件事，然后就去坐了牢。但奇怪的是，他出狱后没有再参加考试，而是换了个身份顺顺利利地又回到了冯老门下继续读书。但是两人默契地忽视了这个点，因为这会把冯老也给牵扯进来。
那位平台负责人说完再考虑一下后就没了音讯。林奕袅中间忍不住又去问了两次，都被对方给糊弄过去。她也明白了，不删她已经是对面负责人留给她最大的体面，人在低处，别人不倒油已经不错了。林奕袅开始思索另一条出路。
但这路怎么可能说找就找得到？一开始还有的焦虑烦躁气愤，都在时间的冲刷下渐渐消失殆尽。还是过好眼前的生活更重要，什么利益纠葛，尔谀我诈，复仇计划，都尽人事听天命吧。
转眼，就到了12月31号。夏理之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星期。在这个快节奏的生活里，三天已是对一件事热度最大的肯定，两个星期，足够大家把夏理之忘的七七八八了。
品牌都解了约，需要赔偿的不算多，夏理之算了算，用这几个月赚的钱，再加上飞袅给他的解约费，也能还的差不多了。
“袅袅，你当时为什么不在违约金上多写一点啊？”
“我哪想得到会这样啊。当时我还怕你会违约跑了呢。早知道我就把公司的违约金多加两个零，让夏秦直接破产！”
林奕袅想起夏秦给违约金时的表情就很想笑。就是那种明明不想给，但不得不给的臭脸。因为如果他要是不解约的话，每个月还得给夏理之发工资，当时合同里写的工资也不算低，足够两人生活，这怎么看都像……花钱养自己的情敌。
两个人穿的十分厚实地走在大街上，准备去广场参加零点倒数。
已经好多天没出过门了，林奕袅十分怀念地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才呼了两口，她又赶紧把口罩带上，鼻子被风割的有点疼。
她突然觉得，夏理之糊了也挺好的，自己可以和他正大光明地走在大街上，牵着手压马路，还能混在人群中，和周围的情侣一样一起搂搂抱抱，这可比之前躲躲藏藏，担惊受怕的日子自在多了。
“十，九……三，二，一。新年快乐！”大屏幕上的数字归零，然后跳到了新的一年。
“袅袅，新年快乐！”
“理之，新年快乐！”
垂在身侧的手十指紧扣，一起仰望天上的绚烂。烟花在天空一朵朵炸开，照亮了广场上的这片天空。这一刻，高远，明亮，充满希望，所有人都在振臂欢呼，迎接新一年的到来。大家在欢腾的音乐中又蹦了一会，才纷纷散开，流向城市或明或暗处各自的小窝。
短暂的欢乐过后，是难以名状的空虚，是生活压力的重新席卷。新的一年了，没解决的难题却没有像倒计时那样自动清零，成了挡住太阳的那一朵巨大的乌云。出门时的好心情随着走近那昏暗，逼仄的老旧居民楼而一步一步消散，低沉。
但林奕袅还是努力挂起微笑，让自己的脚步轻快一点。她能感受到夏理之这些天的强装镇定，尤其是在知道了夏秦是撞死他父母的仇人之后。起码，自己不能情绪低落，不然只会给他更大压力和烦恼。
新年的第一个星期，两人还是没有找到击垮夏秦的办法。而夏理之的钱都拿去还违约金了，连饭都吃不起。林奕袅存款不少，她就想着先拿出来用，结果夏理之硬是不肯用，觉得没面子。
“没事，我先借给你嘛。”
“不用。”
“那这些钱就当我在这的房租。”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