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他们经过了一个车祸现场。
一辆小轿车和一辆大卡车相撞,小轿车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还冒着滚滚黑烟,里面的人已经不成人样。
“天啊,这也太惨了吧。等等……”林奕袅前一秒还在倒抽冷气地感叹,后一秒就看到了半挂在车上残破的车牌。这是夏秦的车牌号。
也许,世界上真的存在因果轮回。
一场车祸,带走了一个人,一份情感,一个U盘。七年前的真相,刚冒出来一个头,又被命运无情地掩埋了回去。
夏秦在自己死亡后的继承人那填了林奕袅。她就这样拿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公司,将这个带给过她欢乐,痛苦,酸涩,气愤,让她成长到能独当一面,却又将她扔到无边黑暗中的人,埋葬在了隆冬的一个下雪天。
“孙独之墓”立在一个郊区的公共墓园里,简简单单,没写生平。他弱小过,也强大过,善良过,也罪恶过。
“既然死了,那我留你一个名声。在地下好好向我父母忏悔吧。”
夏理之将收集整理好的整容坐牢证据在墓前付之一炬。
林奕袅和夏理之处理完夏秦的后事后,又转头去了城市另一边夏理之父母所在的墓园。
“爸,妈,当年撞死你们的人已经偿命了,也是被撞死的。”夏理之在两个年轻的笑脸前放上了一捧郁金香。
“他的幕后还有主使。可是,他是我的老师,我该怎么办?”
这两张脸依然温柔地注视着他,默不作声。
回去之后,林奕袅又拿出来那一沓手稿。
“理之,这些手稿我看完了,也找其他人看了一下,没有问题。你想发表吗?”
作为一个科研人,她自然是很希望这篇论文能够发表,这将改变统计界的格局。但是,作为冯老的学生,她有点抵触,因为这意味着,冯老几十年的努力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作为夏理之的女朋友,她觉得,这个选择权还是应该交给夏理之自己。
“我想先找冯老聊聊。”
年关将近,冯老总算从国外跑了回来。
此时,一家茶室的小隔间里,林奕袅和夏理之坐在一块,冯老坐在对面,三人相对品茶,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冯老细细品尝了嘴里的回甘后,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唉,夏秦这小子命是真苦啊。不过我没想到,你俩竟然在一块了。”
“嗯,挺有缘分的。”夏理之放下茶杯,淡淡地回了一句。
又是一阵沉默。林奕袅都快把杯子壁咬碎了,他们两个还是没有再开口。林奕袅心下叹了一口气,只好放下早已经空了的茶杯,装作刚品完的样子开口说:“冯老,其实,我们这次找你来,是有事情想问你。”
林奕袅一脸恳切地看着冯老,脚却在不断地怼夏理之。
夏理之不动声色地接过话:“是的,冯老,我想请问一下家父家母的一些事。”
冯老倒茶的动作一滞,溅出来一两滴清亮的茶汤。
“哦,有什么想问的?老夫我一定知无不言。”
夏理之抽出一张纸巾,把那点水渍擦掉,然后抬起眼,乌黑的眸子直视着冯老,眼中的星辰已然消失,所剩的只有一个仿佛想吞噬一切的黑洞。
“我父母的死,是和您有关吗?”
冯老刚端到嘴边的茶杯一个不稳从手中跌落,从桌上弹到了地上,瞬间变成了一堆碎片。茶水洒在石板地上,漆黑一片。
“哎呦,这茶还挺烫。”
夏理之无言地走到隔间外叫来了服务员,把碎片全部清走,又换了一个新的茶杯过来。
“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老师?”
“理之,你父母的死我也很难过,我也知道,你因为这件事受了很多苦,但是,先不说当年这事本身就是意外,就算不是意外,你怎么会怀疑到老师身上呢?”冯老说的诚恳,末了,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老师,算了,我还是叫您冯老吧。你的学生夏秦,就是当年撞死我父母的人。”
“啊?真的吗?这,这,他俩明明长的都不一样啊?”冯老的表情十分的惊讶,过了一会儿又变得很心痛,“唉,这孩子,算了,生人不语亡人。”
“袅袅都知道夏秦坐过牢这件事,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是知道,但我不清楚他犯了什么事。”
“好,那肇事者的相貌可从来都没披露过,你又是怎么知道夏秦和他长的不一样的?”
刚刚还从容应对的冯老一下子哑口无言。他无话可驳。
“冯彬,孙独当年录了你的音,你可能不知道吧?录音里清清楚楚,就是你指使他去撞死我父母!你知道他们当年去赴你约时有多开心吗?你知道吗!”
夏理之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具剧烈一震。他的眼睛已经彻底地红成了兔子,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倔犟地不肯掉下来。
“说,你为什么要害他们,为什么,为什么!”夏理之伸出手抓住了冯老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子,面目狰狞,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勒死在这。
林奕袅见状赶紧起身去拦:“理之,冷静,冷静一点。”
她一边抓着夏理之伸出去的手,一边温柔地一下一下抚摸夏理之的背,终于,夏理之眼里的血色慢慢褪去,重新坐了下来。
冯老狼狈地跌回座椅,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顺了顺自己的偏分,又端回了自己的学者做派。
“理之,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个人拼命努力,废寝忘食,终于用几十年换来了一个定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活着的真谛,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可是,有两个人人夸赞的天才,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如果是你,你会生气吗?”
“这就是你杀他们的理由?”夏理之觉得可笑,一个学者,一个看上去最应该像人的人,却为了名誉抛下了其他所有,甘愿沦为一个禽兽。
“这还不够吗?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从塔尖拉下来,让所有人看笑话吗?”冯老的脸色涨的通红,还抑制不住地咳嗽了好久。
等到咳嗽停止,他定定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