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晨雾还未散去,一辆马车正慢慢行入宫中。
马车内,陆止身着常服,手撑头,眼底一片青黑,打瞌睡。
陆止,平慎王陆元中之子,上京纨绔子弟,不思进取,为世家子弟嘲笑的对象。
半年前,平慎王为她求得一官半职,谁知陆止身体抱恙,错过了空闲的官位,直到今天才有好转,只得现在面见圣上。
彻夜未睡的陆止被摇晃的马车晃得难受。
“秋霜,慢点,我想吐。”秋霜坐马车外,揭开帘子,在她身边揉肩,“世子,您再忍忍,皇宫快到了。”
陆止将秋霜推出去,生怕她再唠叨自己。
平慎王这老东西为了权力,将她送入朝堂,丝毫不担心她女儿身的事被发现。
还美名其曰:他老了,迟早护不住她,要早早自力更生。
她呸,要不是老东西生不出儿子,让她女扮男装,哪有今天这个事。
不一会儿,她们到了,皇宫外停了好几驾马车,宫人牵马去别的地方。
秋霜扶着陆止下车,由宫人引入皇宫,再由太监带去御书房。
宫人乃宫中守卫,无实权,做个指引但不能进入后宫。
来接她们的是个小太监,年纪轻轻,一张脸白得吓人,弯腰对她们行礼。
“奴才小路子为世子爷带路。”陆止眩晕感还在,半边身子靠秋霜身上,“有劳公公了。“随后使个眼色,秋霜拿出准备好的碎银子递给小路子。
“有劳公公了,不知皇上几时召见我家世子。“给过钱的秋霜打听,宫中事宜以免到时触霉头。
小路子垫垫重量,眉开眼笑,“秋霜姑娘言重了。“揣入怀中后,“皇上没说几时,但今日皇上召见了摄政王大人,世子爷要到午时才能见到皇上。”
摄政王顾临墨乃当今圣上至交,权倾朝野。
人长相俊美,温文尔雅,实则手段狠毒,上京中人谈之色变。
陆止闻言疲倦的脸上稍有缓和,好友相见,自当促膝长谈,说不定高兴了,还能顺手把自己打发了。
她虚弱道:“即使如此,公公有何好去处可以歇息。要面见圣上,我一夜未睡,正难受着,最好是鲜有人路过。”
“瞧我这眼力见,真该打。“小路子拍拍自己脑门,“世子爷奴才这就带您去。”
皇宫中一角落,年久未修,过桥到凉亭。
雾气还未散去,陆止负手而立,朦朦胧胧间能看见湖中花若隐若现。
忽然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
“你可是平慎王之子陆止?”
陆止没有回头,此人来历不明,辨不出是敌是友,只得挑大家所知道的回答。
“在下正是陆止。”
那人声音颤抖问道:“那你的妹妹埋在何处。”
陆止僵硬身子,不语。
外界都知道,平慎王陆元中生有四个孩子,大女儿陆明知,二女儿陆明书,三儿子陆止,四女儿不为平慎王所喜,是故至今无人可知她的名字。
久而久之外界都快忘了有这个人的存在。
陆止回头,除非问的人是事关一月前火灾。
那个人扶着桥边缓慢靠近,步步走得吃力,他的身影渐渐清晰明了。
单薄,虚弱,似是久病初愈,与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人大相径庭。
陆止鼻子一酸,眼眶微湿,强迫自己要镇静。
“哦,你说那个人,无用之人,没能为陆家争光的人,不配有碑,扔乱葬岗了。”
他一刚下桥便听到陆止漫不经心的话,身子一倒跌入湖中。
等陆止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湖中潜入湖底。
他失去意识,闭着双眼,任由身体沉入湖底。
陆止拼命地游向他,终于抓住他的手将他带向自己,时间过得有些久,怕他窒息而死,用嘴渡气给他。
一出水面,他的护卫匆匆将他带走,秋霜则将她护在身后。
站在陆面上的陆止失魂落魄地看到侍卫他走的身影。
留下来的一个侍卫挡住她的视线,脸色铁青,对她刚刚的行为愤愤不平。
“陆世子,上京谁人不知您男女皆爱。三天两头不是去象姑馆就是去春风楼。怎么?现下看上我家主子,要出手了?”
陆止低头叹口气,出其不意给他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说话就说话,挡人视线干嘛?长得高了不起?”
林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手指她,“陆止!打狗还得看主人。”
陆止大笑一声,她父亲开国功臣,大姐夫是大将军,二姐虽未嫁也是上京中出名的才女。
多少人想要求娶,不得先讨好她这个舅子。
“你说说看你主子是谁 ?”
“当朝摄政王。”
陆止笑意止住,凝固在脸上,发出“呵呵“声。
林启见她这副模样,起身,脚尖点水面,飞跃离去。
确定人走远后,陆止出声,“秋霜,扶我,我腿软。”
秋霜未到,她先瘫软在地。
完了,完了。
当初她知道要入朝为官,打包随身物品连夜逃出城。
躲在南方的一个乡野山村,思考着要么听从安排一生不得自由,要么就此出逃,撕个鱼死网破,不顾所有人的性命之忧。
在这两者之间来回犹豫,陷入徘徊的陆止久而久之不愿再开口说话,终日弹琴以消愁。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个雨天,来了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年轻人敲门请求躲雨。
那时陆止雇佣一个老者作为管家。
她披头散发,不施粉黛,坐亭中弹琴。
老者在背后回话,陆止点头同意。
雨后第二天,小山村起了争执,陆止叫了一个小孩报官,阻止了一场将要爆发的战斗。
可惜被村民记恨上了,他说恐有报复,自作主张要多待几日。
陆止答应了,其实她也有私心,不愿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