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棠少、顾瑞在门外,还有冯远辰。
我瞬间明白了,原来是冯远辰要带语荼出门。
宗政棠少满面春风地走进来,边走边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我,接过那东西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张地契,定约日是一月前,而地契的主家姓名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我讶然望着他,他依然笑着,璀璨的黑眸看着我说:“已给你入好了户籍,宅子置在安邑坊内,从此,你就是自由身了。”
他记得,他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反复地看看这地契,又看看他,半晌才说:“少爷什么时候办的这些,从来没与我说过。”
他从顾瑞手上接过一个檀木盒递给我,示意我将地契装进去,道:“开始时害怕会出岔子,想办好了再告诉你,没成想近来这么忙,倒是耽误了,就当作是给你个惊喜吧。”
“多谢少爷。”我欠身行礼。其实我只拜托他为我入良人籍,可他平白又为我置了处宅子。不过要入籍也确实得有住处,倒是我之前忽略了。我有些难为情地问,“这些要花不少银子吧?”
他朗声笑了起来,“入个户籍不是什么难事,以我的积蓄,买个宅院还是有余的,只不过,你别嫌小。”我摇摇头,又听他说,“腊月和正月里都不宜迁宅,不如过了正月,你再搬去住可好?”
我点了点头,心情还是无法平复。
我真的是自由之身了,不再是能任人交易的贱籍奴役,激动难以言表。想和宗政棠少再说什么,却鼻子一酸眼一热,流了泪出来。
他轻笑着拍了下我的头,“傻丫头,哭什么。待过了年,今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了。”
我也笑了,逗他:“少爷不怕我跑了么?”
他板起脸来轻哼了声,“那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去哪里,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能找你回来。”
我羞赧地低下头。他拉了下我的袖子,柔声说:“走吧,一起去看看。”
===
我们出了院子,也未见他们几人,我问宗政棠少,只见他狡黠一笑:“远辰说雪后的芙蓉园景色极美,今日又是十六,芙蓉池映月可是永安八景之一,他要带着语荼去赏景呢。”
我了然点头,随他出门上了马车,又听他说:“安邑坊与这里只隔了东市,你我来往方便,语荼要去寻你也近着。”
我轻轻“嗯”了一声。心里还在回想着刚才的事,惶惶然如在梦中似的。
路上的积雪还未清除,马车行得慢,车轮压在雪上咯吱咯吱的,车里极安静,我与宗政棠少都没有说话,我也不敢抬头看他,但能感觉到他在看我。心里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就这样一直沉默到了马车停下,他先跳下车,回身来扶我。
眼前是一扇雕花木门,应该是刚上过油,门轴很是利落;绕过照壁,庭院里的雪已经扫净,墙角有一丛翠竹,竹叶上担着小山似的雪;通向堂屋的石板路两旁沿路摆了六个盆栽,叶子上的雪已经抖落了。再往里走,才看出这是个二进院的小宅子,统共不过有沁卓园的大小,窗明几净,家具都已置好,感觉甚是温馨。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有了良人籍,还有了自己的屋子,虽然这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可是居然这么快就实现了。
“这院落如何?是我挑中的,不知你可喜欢?”宗政棠少温柔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
我笑着道:“我很喜欢。这哪里小了,一点都不小,够住下好几口人呢……”抬眼看见他热切地望着我,我突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也红了起来。
想什么呢我,什么住下好几口人,真是不害臊……
他并没在意我的小心思,拉着我走到堂屋里坐下,我环视着四周,也不知道这宅子盘下来多少钱,尤其这些家具,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制成的,这些若是要我自己攒,不知何年何月才买得起。
我小心翼翼地说:“少爷,等过完年,我找个活计,赚了钱还你,每个月还一些……”
“你一定要与我如此生分么?”他蹙眉看我,眼里流露着焦急之色。
“我……”我垂下头,声如蚊蚋:“我只是不想欠着别人的。”
他无奈地笑笑,“那你就当是,当初你救了我,我报恩于你可好?”
我绞着自己的指头,看着他说:“那晚……你明明说算我欠你的。如今欠了这么多,我可怎么还。”
他轻笑一声,从椅中起身,双手握住我的手,我却忽然没了力气抽开,他又半蹲在我面前,仰面看我,目光缱绻,声如清泉地道:“霜儿,我想对你好,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并不图你的回报。我想一辈子对你好,不想只是浮于言语而已,让我用一辈子来向你证明,好不好?”
此时我的脸已经热得发烫,咬着唇,嘴角忍不住地上扬。我也看着他,看他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口中下意识地讷讷说了声“好。”
听到我的回答,他笑得像个孩子。
“少爷……”我嗫喏开口,而他突然扬起眉梢,佯怒地瞧着我。我明白他意思,可是我的心突突地都快跳出嗓子眼,慌得不行,但还是试探地唤了:“棠少……”
他笑得合不拢嘴,捧着我的手,嘴唇贴上来吻了一下,我已羞赧得不敢再看他。
我将他拉起来坐好,喃喃道:“我路楚霜何德何能,能得你青睐。”
他抚了下我的鬓发,轻声说:“这问题你可不能问我,你在我眼中就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