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捞起来,任绫樾猛地站起来,额头碰到车顶,叫了一声,蹲下身来。
他呆坐原地,轻嗤一笑:“长那么高个子,撵车怎么能盛的下?”
听到这特别耳熟的句式,任绫樾嘟着嘴,抬眸瞪了他一眼,她昨天夸他外冷内温柔的话真是说早了!
马车腾然停住,车夫朝里喊了句:“到了。”
怪不得传言说高际中对桑乐上心,新置办的高府与桑府的距离是真近,这也更让任绫樾疑惑了。
桑府没有丫鬟,侍卫在守,只在长走廊里草草看到玩蚂蚱的锦衣小男孩,应当是就是桑乐七岁的弟弟桑万了。
桑家父母向来在吃穿上做足功夫,极力彰显着富裕,府中事物却抠抠搜搜地,连一个仆侍都没有,高家没有说是因为高家少爷自打成了婚,常对下人发脾气,搞得新建的府邸里硬生生是赵不得下人搭伙。
任绫樾斜眼看着覃秉舟,疏离冷淡的拽样,长叹了口气,睨他道:“跟小孩子打交道是我的主场,您还是暂且当个摆件就好。”
这话说出来,覃秉舟也不想自找没趣,自动后退一步。
凑近目标人物后,任绫樾笑了笑,清着嗓子问道:“小弟弟,你叫桑万吗?”
桑万提着蚂蚱尾巴,面庞干净,粗眉大眼,他应声说道:“嗯,姐姐是谁。”
任绫樾眼底浮现一丝希望,明眸稍弯:“姐姐是桑乐的朋友。我想问你,你觉得卫仑是怎样的人?”
小孩子心性纯良,并无太多设防。
桑万想了想,垂眸触摸着蚂蚱的前部:“痴情人。”
去过的尉迟家,梁家,描述的都是什么冰壶玉尺,琨玉秋霜,反正怎么高尚怎么夸,但那么小的孩童竟出言如此,任绫樾不禁好奇,诱导着桑万能诚实回应自己:“为什么这么觉得呢?告诉姐姐呗。”
桑万见面前长的好看婉婉有仪的温柔姐姐,沉默了一会,示意任绫樾弯下柳腰,任绫樾瞥了覃秉舟一眼,随即俯着身子。
桑万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夫子在桑家这些年对姐姐无微不至,娘却用夫子性命要挟姐姐嫁到高家,夫子提出要带姐姐走,姐姐不得已对夫子说了重话,夫子剃发为尼,不吃不喝,身子骨一弱,中了风寒就死了。”
日光照应着她白皙的玉容,她故意说道:“卫夫子是好,不过幸而高家少爷对你姐姐也挺好。”
桑万皱着眉头,动容驳斥道:“那才不是我姐姐!姐姐没有那么软弱,姐姐对我极好,但婚后,高际中不让回来看我,她便一直都不来!”
任和覃相视一眼。
任绫樾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用极好听的声线说道:“女子出嫁后性情转变不是常事,兴许是因为遇到什么事才变了,不管如何,姐姐都会爱着你们家人的。”
桑万突然握住她的手臂:“可她都未曾爱过自己?”他瘪着小嘴,嘟囔着:“虽然自从姐姐嫁给高际中后,桑家富裕不少,但我偷偷跑去府邸看过她,过的哪是主母日子,丫鬟还差不多!外界什么说法都是狗屁!”
任绫樾心一怔,旋即安慰道:“那一定是时机不对,今早我去看她时,她还生龙活虎地赏花呢,而且高公子还…”,她用手捂着嘴,轻声说了几句话。
桑万脸休然羞赧,似还有些怀疑说:“真的吗?姐姐真的幸福吗?”
任绫樾向身后人斜睨使眼色。
阴影中,覃秉舟肤色昏沉了些,目光越过檐梁,他点点头,应该在尽量放柔音色:“界定幸福的因素很多,但绝不是光从表面判断,我相信若你姐姐得遇真心相待的男子一定会欣喜的。”
任绫樾很意外这话能从他嘴中说出来,很是欣慰。
其实这话说的语焉不详,但一定程度下还是能暂且蒙混过关,不让年幼的孩子过于担心姐姐。
片刻,桑万努了努鼻子,说道:“希望你们不骗我。”
任绫樾比了个大拇指,桃瓣弯了弯。
时间匆匆无脚丫子,已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鎏盖马车上。
任绫樾摊了摊素手:“看来高夫人似乎另有其人。”
覃秉舟“嗯。”了声,将阖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任姑娘觉得卫仑做的值得吗?佛法有云:使人愚弊者,爱与欲也。”
她泛泛地窥视几眼车马外的风景,湖泊处的亭子多是些提着画板,拨着琴弦的雅士,水面荡起层层涟漪,褶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没有回答他,而是笑起来问道:“殿下,我们要去哪?”
楚九被分派的任务是去所谓的圣河捞尸体,但那是个大工程,半会回不来,易姝局今日闭馆,任郯前往王家钱庄打听有关那管家的消息,一时竟无处可去喽。
覃秉舟缓声道:“带你逛一逛郢国京都,你不是说探案少了许多出游机会吗?”
她眼皮一跳:“对呀”,想了起来,至今还没去街市好好游一遍呢。
说不想去是假的,但她还是有些顾虑,问道:“殿下,这合适吗?”
余光瞧她眼底射出的不加以掩盖的矛盾情愫。
覃秉舟正视前方:“这一程不纯粹是游玩,虽说那人造血包是易姝堂的,可不代表便是包荃用的,她既然不在店,我们去橡胶店查查人皮一事也不错。”
覃秉舟的话,确实让她舒心不少,总要有些目的,心不至于难为揪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