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相看仍在继续。
方晚心忽地发觉,婚姻从开始似乎就不是一件易事,因为这几天的婚前相看,竟连个五成合适的郎君都寻不见。
在王家主母之后,她们又迎来了晋家主母。
“曾老太太,实在是抱歉,虽然我家小儿二十有三,但我们家总觉得他还是个幼子,应该娶个年轻点的女子为好,约莫十五岁的姑娘,方才合适。你们家方姑娘这都十八了……”
方晚心隔着屏风,瞧不见外祖母那愈发显黑的脸色,但她知道外祖母在这之后又少不得敲打敲打那李婆婆,责怪对方没听清要求就往曾府推人。
曾老太太表面维持着世家女子那点子从小培养的礼貌,心里早就唾骂了起来。
她忍不住想往那晋家主母头上啐一口——
二十三的小子还想娶个十五的小丫头,这不是摆明了看人家小丫头年纪小好拿捏。看自家外孙女年有十八,又有颇多见识,自然不敢让这种心里有自己主意的入家门了。
不过方晚心出来谢客的时候,晋家主母少不得和其他家夫人一样,被实实在在地惊艳了一把。
这些夫人的面色巨变,曾老太太都看在眼里。
方晚心的出众美貌是多么的有优势,那是一眼便知的。但是曾老太太不希望自己外孙女以后的郎君,只是因为外孙女的美貌而决定求娶她,因为徒有外貌支撑的婚姻,迟早要支离破碎的。
是以敲打李婆婆的同时,曾老太太也会万般叮嘱瞧见了方晚心美貌和各家夫人反应的李婆婆,让她说亲的时候切勿多提外孙女的容貌有多出挑。
而那李婆婆又不得不千挑万选,再去找符合这么多要求的人家来。
没过多久,逢荷又跟着小姐出了曾府。
“小姐,这周家怎么这么古怪,竟然要在婚前相看之前,要女子去他们家的医馆给老大夫看看脉象,是不是能胜任少夫人的料。他这是把脉还是算卦,竟能看出一个女子的未来?让别家小姐还要个个费力出门一趟,他们家这是选秀女进宫呢?”
逢荷看了眼小姐,小姐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正在仔细检查自己的幕离有没有戴歪,面纱有没有破漏之处。
其实逢荷说的这些,方晚心不是不曾想过,她悠然道,
“我想,外祖母能够应下周家,允我出门去看脉象,一定是有她心里的打算。周家的医馆遍布幽州,不仅是幽州,连旁边的卯州,亥州都有周家的医馆和药铺,想必不是寻常小人家。所以去看一看,见识一下,也是不亏的。”
方晚心向来话说得好听,但逢荷心里总是有些打鼓。
她眼见着那位传说中的能显神通的周家老大夫,全程闭眼把脉,嘴里神神叨叨地:“此女不像是有福之人——”
又是方晚心,劝下了差点把人家老大夫桌子掀开的逢荷。
回去的路上,曾家马车车轴又坏了,逢荷不经怀疑是不是因为没有看黄历,看个吉祥日子再出门,导致这一路各种状况此起彼伏。
逢荷决定留下来看着马夫修车,以免再出状况,连曾府都回不了。
这一换一修要一两个时辰,方晚心准备在街上随意走走,散散心。
走着走着,忽然下起了细细小雨。
潮气散开,方晚心的裙角处被雨沾湿几处,再走下去,衣裙很容易就弄脏。
雨势渐大,方晚心看见街市末端有个小酒坊,准备进去躲躲雨。
快迈入近处,忽然看见一对夫妇挽着手,如胶似漆地从酒坊走出——
“郎君,下雨了。”
女君方才还喜悦的表情微变。
只见她的夫君打起一把伞,复又搀起了女君的手,“没事,夫人,我们一起回家。”
如此稀疏平常的一幕,在此刻的方晚心面前却变得极刺眼。
她一会想到了那已经逝去,不再能为自己做主的父母,曾经也这样恩爱。一会又想到了自己如此坎坷的说亲之路,似乎看不见尽头,琴瑟和谐、相敬如宾的婚后生活似从没有靠近她过。
“此女不像是有福之人——”
那医馆老大夫的话又如鬼魔一般,开始缠着自己。
方晚心本觉得这话只是装神弄鬼之说,并不能信得。现下看来,也有个两三分道理。
她抱着双臂,心有戚戚,竟不敢走入酒坊之中。
失了神般地挪步到酒坊边角屋檐下躲雨。
一滴,两滴。
泪水随着雨水滚落下来。
方晚心发现自己居然会为别人家夫妇恩爱携手这件小事而流泪,不觉苦笑。
这可真的一点都不像自己。
然而泪水还是不停地往下流,她只能克制住自己不啜泣出声,保持着名门小姐的最后一丝风范。
咯吱。啪嗒。
前者是酒坊木窗打开的声音,后者是有物件掉落在自己身边的声音。
一沙哑男声入耳:“拿着伞走吧。”
复又咯吱一声。
酒坊木窗关上了。
方晚心还未见得那施舍者之貌,行礼一谢,那施舍者便又这样一副要立马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方晚心便放弃了入酒坊内致谢叨扰对方。
她低头,是一把青面竹骨绸伞,面料上乘,竹骨光滑,似是贵族人家用的伞,还萦绕着一股她喜欢的檀木熏香味。
撑开伞来,还能看见伞底题着小字——青刀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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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风寒还没好?”
白不刃眼瞧着自己这位好友打开木窗扔了把破伞,毫无怜香惜玉的风度,一点都不像自己。
不过好友最近忧心事多,还是先关心好友身体为上。
曾彻语气淡淡:“没好。”
白不刃揶揄:“那你机敏无双的表妹,可就没法知道自己今日的救命恩人,就是她那玉树临风的大表哥,曾家大公子呐!”
他只不过瞥见窗外一女子躲雨,似因要避开男子才不进酒坊躲雨,然身体不住颤动,竟像是哭泣,但又幅度甚小,十分古怪。
拿不准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