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纹丝不动答话：“下次注意些，出门在外别让人联系不上。”
万年连声应了，正要返身给倪定拿点儿纸出来，怎料突然间，倪定不打招呼地俯下身来，视线在一瞬间与她正正齐平。
像是急雨倾斜而下，却在即将砸向大地的瞬间陡然停滞，这一秒，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万年僵住了。
她没从这么近的距离见过倪定的眼睛。
倪定眼窝很深，瞳仁颜色比平常人淡上些许，在咫尺之间与人四目相对时，便更加叫人看不出情绪，像是无言的幽谷。
被那视线准确攥紧的刹那，万年清晰地意识到，在她的记忆里，没有任何人和倪定一样，有这样一双幽深冷峻的眼睛。
“小午。”倪定直直凝望着万年，“下次有人敲门，先问清楚是谁再开，好吗？”
原来是这件事……
万年松了口气，动作机械地点了点头：“好。”
话毕，睫毛簌簌一颤，游弋着错开了与倪定四目相对的视线。
方才，倪定黑眸如潭，似是让流动的空气都冷寂了些许，万年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能让自己拔足而逃，而那声简简单单的“好吗？”，分明是好好商量的问句，却不知为何，无端能给人一种倾倒一切的压迫感。
听他说着话，万年莫名有种感觉，倪定认真起来的时候，她似乎一直是有一点害怕的。
垂眸瞥了眼腕上时间后，倪定言简意赅：“你充会儿电再下来，带你去吃好吃的，外面风大，记得多加件外套。”话毕，便利落转身而去，大步流星走向了电梯口。
…
手机充好电开机后，万年看见妈妈打来了三个电话，而源自倪定的未接来电还要更多，居然有十来个。
万年瞬间更过意不去了，充电时，她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觉得脑子清醒许多后，才拿起手机，套上外套出了门。
进电梯的刹那，手机传来消息，提示王高远评论了万年的动态，但电梯门已经开了，万年便没来得及点开细看。
下了楼，万年看见倪定拿着把半人高的长柄伞站在大厅门口，身后是连绵不休的斜雨。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比起午后已经小了许多，但一阵暴雨过后，天已经彻底阴了下去，整个世界都是昏沉沉的。
出了电梯，万年不自觉放慢了步伐。
倪定的衣服几乎都是深色，隔远看去，便似与玻璃外的昏暗世界融成了一体，不免让人觉得有些遥远，眉宇间亦凝出了一股越发难以接近的意味。
此时此刻，他正一言不发地看着手机，眉间沟壑比来时更甚，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哥哥……”
万年清清嗓子开了口，声音却仍是哑的，音量也小得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不知不觉，万年开始喜欢管倪定叫哥哥了，一声声叫出这个只有她在叫的专属称呼时，其间满满的占有欲，只有她自己知道。
而就在这一瞬间，一声啪声遽然响起，一下打破了大厅的宁静。
万年不明就里回过头去，看见两个女生刚刚走出电梯，其中一个视线从她肩上径直掠过，一脸惊讶地看着倪定，另一个已经弯下腰去，动作迟缓地捡起了方才掉在地上的纸盒。
几秒过后，捡东西的女生抬起了头。
霎时，万年大脑一空，像是本能地想要求证点儿什么一般，动作极快地回过头去，紧张看向了倪定，倪定也正直直看着她，问：“愣着干什么？”
下一秒，女生的惊叹在万年身后响起，清晰无误地传到了她耳畔。
“我的天啊晴晴，你和我说的那个倪定不会就是他吧？”
真的是她！
万年愈发惊讶，她是记得那个表白墙上常常和倪定一同被提起的名字的，郝晴。
而电梯所在的区域，大厅空间实在有限，这一来，竟像是在蓄意偷听……
恍然间，万年越发不知所措，接连往后又退了两步。
然而，直至贴着墙退无可退，依然能隐隐约约听见身后两人的声音。
“他来酒店干什么？”
“我不知道……”
同一时间，倪定又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视线再次停留在了万年几个小时前发出来的那条动态上，其下，是王高远的一条评论。
王高远兴奋地说，他会祈祷雨停，这样一来，他和万年明天就都不用带伞了。
…
那视线像风也像网，拢在万年身上时，带着几丝不同以往的沉默，似是若有所思。
万年不知道倪定为什么会这么看着自己。
看着看着，万年越发觉得倪定的视线不甚真实，到后来，已经无法确定，倪定究竟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她身后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万年不由再次回过头去，看清郝晴神情亦很复杂，也正欲言又止地望着倪定。
而郝晴身边，那个女生又拿胳膊肘戳了戳她。
“是来开房的吧？”
“早就和你说过嘛……”
“这种级别的要是没有女朋友，平常肯定会约的……”
后半句话，那女生是咬着耳朵和郝晴说的，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
郝晴面上带着犹疑：“你胡说什么，他一个人来这儿开什么房……”
说着，已经迈大步走向了倪定。
而倪定也在这时开了口，却仍是看着万年：“万年，过来。”
和梦里一样，客气又冷淡的语气，万年恍然回神，依稀感到了倪定对自己突如其来的低气压，而她眼前，常常被许多人一同提起的两个人，已经并肩站在了一起。
郝晴不知问了倪定几句什么，倪定简单答了几句，而光是依靠分辨口型，万年就已看出了倪定最后说出口的那一句话：她是我妹妹。
妹妹……
万年吸了吸鼻子，莫名其妙觉得自己有些委屈，没往前走。
倪定又看了眼手机，再一抬眸，又一次用眼神示意万年过去，万年却仍然执拗地僵在原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