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雪停了。
路边房屋树木顶上皆是一片雪白,虽然没有太阳,外头倒也是一片白晃晃的。
叶慈大清早被强制从床上拎起送进浴室穿戴整齐,出来时见闻夜拎着她的书包站在门口,她心一凉,抓着门框往后缩。
“我不要回去!”
闻夜轻哼,“这可由不得你。”
车上,叶慈被安全带固定在副驾驶,她攥着拳头盯着闻夜上车、扣安全带、发动引擎。
转头对上她的视线,闻夜咧嘴:“睡饱了有力气瞪着我了?”
叶慈确实有了力气,但却没机会逃跑了。
她默默在心里腹诽他辜负了自己的信任,后槽牙咬紧了说了声:“真讨厌!”
“讨厌?”闻夜转动方向盘,笑了:“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叶慈一愣,“昨晚?”
昨晚她哭着哭着,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今早醒来的时候是在房间里,大约是闻夜把她送上床的。
难道是昨天睡得模模糊糊的说了什么梦话?
她心头一紧,面色变得不太自然,小心着试探问:“我昨晚说什么了?”
“那你说得可多了,具体指哪一段啊。”
闻夜摆明了是在调侃,叶慈怎么可能真上当不打自招。
鼓着腮帮子剜了他一眼,叶慈偏过头去,看着窗外的积雪,不理他了。
后视镜里,闻夜唇角微扬,无声笑了。
秦家楼下。
方丽华从昨晚得知叶慈下落便一夜未眠,早上更是冒着风等在小区门口。
她现在怀有身孕,风吹不得雨淋不得,秦继伟从家里拿了毛毯下来将她裹住,方丽华疲惫地靠在他身上。
闻夜的车远远靠近,车里的叶慈一见着路口的两个人,便不由自主地扣紧了手指。
闻夜将车停在路边,侧身看着马路对面神色紧张面色苍白的方丽华。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她昨晚也不会给他打电话求他帮忙找人。也算是用心良苦吧。
副驾驶里,叶慈紧绷的侧脸与方丽华轮廓肖似,母女俩的脾气倒是如出一辙。
“自己过去吧。”
闻夜说:“有事说事,说不过就吵。实在吵不过就给我打电话。”
他抬手揉了揉叶慈的脑袋,声音沉了下来,“总之,别再乱跑了。”
叶慈回头看着他,唇角抿得很紧。
她心里明白,他能将自己送到这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但大约是昨夜梦里的怀抱太温柔,她下意识想奢求得更多一点。
“你会帮我么?”
她开口时有些受凉后的鼻音,唔哝着,很奶。
眼巴巴求着他的样子更像只小猫。
闻夜不知想起什么,眸色暗了暗,不置可否。
他没吭声,叶慈将这当做默认。
紧绷的神色稍有融化,映衬着外头的霜雪,她眼神清澈透明,干干净净装着闻夜。
片刻,她绽出一个笑来。
“我走了。”
推开车门时,她唇角落下的弧度竟有种壮士断腕般的悲壮决绝。
闻夜眉心微动。
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慢慢移动至对面,方丽华不禁潸然泪下,张开双手将她拥入怀中,叶慈一开始僵硬着,后来也渐渐松动。
路口风大,叶慈昨晚又着了凉,方丽华用自己身上的毛毯裹着她,拥着她往小区里走,叶慈这时回头来看了这边一眼。
秦继伟也看了过来。
车里的闻夜低着头,用手拢着火点了烟,车窗降下一条缝隙,呼啸的寒风夹杂着冷冽的霜雪钻入车内,满车冰凉。
秦继伟让方丽华带着叶慈先回家,他自己冒着风跑过来。
又开始下雨了,他一手挡在头顶,一手去拉车门。
第一下没拉动,第二下也没动。
他恼了脸色,用力敲击着车窗:“闻夜!”
闻夜恍若未闻,兀自抽着烟,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降下副驾驶的车窗,凉凉望过去,“有事?”
秦继伟最恨的就是他这副死样,拽得跟什么似的,明明是他把他养大的,他却总是用这种漠视的眼神看他,好像他就是个没生气的死物件,不值一提。
他压着火说:“开门!”
闻夜嘴角一撇:“人我都给你们送回来了,还有什么事儿就在这儿说吧。”
秦继伟见他不知好歹,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你别以为这次帮忙找到了叶慈老子就会感谢你,你是她哥,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
闻夜冷哼:“那是,我多稀罕当这哥啊。”
“你少在这冷嘲热讽的!”隔着车窗,纵是外头天寒地冻,也浇不灭秦继伟心头的火,“我来就是通知你一声,我已经跟你妈联系好了,她年前就会回来办房子过户的事情。”
闻夜夹烟的手一顿,烟灰飘落在腿上,他浑然不觉,凝眉望向车外:“秦继湘要回来?”
秦继伟眉毛一横:“秦继湘是你叫的?!”
这混小子从小就没个恭敬的样子,对谁都一样。
他恶声恶气道:“等房子一过完户,我就跟丽华去领证,到时候不管是你还是叶慈,你们爱死不死,谁也不能再耽误我的事了!”
闻夜仿佛没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车前窗外雪白的街景与记忆中的某一个瞬间重叠。
秦继湘走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季节。
眸色下沉,闻夜将手中燃了一半的烟扔出窗外,烟头的火星没入冰凉的白雪,刺啦一声灭了。
不顾秦继伟还在车边,他径自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徒留秦继伟气急败坏的咒骂回荡在无人的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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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开着暖气,外头再冷也冻不着屋子里的人。
叶慈坐在房间的床头,抱着膝盖,低着头,身体蜷缩着靠在墙角,完全一副防御的姿态。
方丽华坐在床边的单人椅上,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方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