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餐厅外的偶遇像个梦一样。
她好像看见了闻夜,他也看见她。
但他没有出来,她也没有进去。
隔着一扇门,被分割成许多块的玻璃窗有七彩的光晕。
叶慈第一次看见闻夜不是站在光里。
他安静,暗沉,完全是点缀在主角身边的配角。
可他怎么会是配角呢?
他是光,是国王。
是叶慈见过的所有人里比主角更像主角的人。
她想起咖啡厅里蒋梦莹告诉她的那件事情。
‘三年前,闻夜高三刚开学不到一个礼拜,职校里有个学生的家长找来,说自己儿子被闻夜和符骏打成了植物人,要报警送他们去坐牢。
学校很重视这件事,调查了几天,确认是暑假的时候,他们在校外喝多了酒跟人打起来。但那个人当时没事,还能自己回家,过了这么久,他到底怎么变成植物人的谁也不能确定。他家长一再逼附中给他们一个说法,说是说法,就是要赔偿。符骏家里有钱,赔得起,闻夜那时还跟他舅舅一起住,他舅舅对他从来都是漠不关心的,别说赔偿,就连学费他都不想给。你觉得他赔得起么?’
蒋梦莹说起这段往事的神情既嘲讽又冷漠:‘闻夜和符骏本来是咬死了这事儿跟他们没关系的,可对方家长咄咄逼人,差点闹上社会新闻,符骏家里不想为这个影响他前途,找了个律师跟他们谈,一口价,两百万,直接吃下了这个官司。对方消停了,但事儿已经闹开了,不可能就这样过去,附中也得找人出来树个典型。符骏家里出了钱,又主动给儿子办了转学,他当不了这个典型。其他几个家里托关系的托关系,塞钱的塞钱,能转走的都走了,就剩一个走不了的。你说是谁?’
‘他舅到学校给闻夜办了退学。是退学,不是休学。他连学籍都没有了。符骏再怎么吊车尾,有学籍在,最后也买了个大学上。只有闻夜,他那会儿可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蒋梦莹悲天悯人地叹了口气:‘其实那会儿他们要是能再多坚持一下,医院那边就能证明他们半个月前打的那场架最多算是个间接原因,实际是因为那个人后来又喝多了酒,回家路上磕到后脑勺,自己摔坏的。可惜了闻夜,从今以后都没学可上了。’
她说完,叶慈脑子里蓦地响起闻夜在B大操场上跟她说的那句话。
‘叶慈,你还有得选。’
原来,原来她还有得选。
他却早就没得选了。
那天是初四。
叶慈从外面回来后窝在床上躺了半个晚上。
搭在床头的白色围巾不知何时被她伸手卷进怀里。
她埋头进去深深呼吸。
围巾里还有闻夜的味道。
巧克力薄荷。
清苦微甜。
鼻腔忽然很酸。
她把围巾紧紧抱在胸前。
好像这样就能抱着闻夜。
他那时候一定很难过吧。
闻夜。
他的人生,也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闪耀。
可这个事实非但没令她觉得失望,反而让心里关于他的那一部分变得更加柔软。
软得一碰就痛。
-
隔天,秦继伟回家了一趟。
扔下一些换洗的衣服到洗衣机里,又拿走一些干净的。
在厨房里自顾地煮了碗水饺,吃完没多久就又去了医院。
叶慈一直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动静,但没出去。
秦继伟知道她在家,只要她在,房门一定是关着的。但他也同样没有跟她说话。
他们本来就不是父女,也没什么血缘,唯一的关联是方丽华。
而现在为了争夺方丽华,他们的立场也变成了敌对。
秦继伟出门不久,一夜未眠的叶慈从房间出来。
她披散着头发,眼下挂着两道青影,厚重的睡衣裹在身上,因为精神恍惚,走路时也有些迟缓,像个企鹅一样左右摇晃了一下。
她今天想跟闻夜见个面。
还有两天就开学了,班主任说,再一开学,他们几乎就没有个人时间了。
在卫生间里简单收拾了自己,头发绑成马尾,人看起来精神许多。只是脸上有些浮肿,想了想,还是把头发散下来了。
洗漱完,叶慈回房间换衣服。
经过客厅,突然听见敲门声。
她一顿。
秦继伟刚走,是他落了什么东西要回来拿?
应该不会,他自己有钥匙的。
啊,难道是忘拿钥匙了?
叶慈快步到玄关处查看了一下置物篮里,没找见秦继伟的钥匙。
敲门声还在继续。
不轻不重的,叩叩叩三下。
叶慈狐疑地拉开门,以为会看见陌生的脸,却不想门外的人她竟见过。
“你找谁……?”
“你是叶慈吧?你好,我是闻夜的妈妈,我叫秦继湘。”
叶慈脑子好像短路了:“闻夜……妈妈?”
-
叶慈在厨房里泡茶,茶香袅袅的热雾中,她悄悄观察着客厅里的女人。
她就是昨天跟闻夜一起出现在餐厅里的妇人。
昨天她带着小孩,身上穿着整套名牌套装,妆容也更偏端庄,看起来十分成熟。但今天她是一个人过来的,妆化得淡,穿着也随意些,年轻了不少。
她这会儿安静坐在沙发上,双腿矜持优雅地斜斜并拢,高雅淑女的做派跟这间屋子里廉价的一切都看起来不太相称。
叶慈见她环视房间内部陈设时眼神柔和,低头抚过沙发上皮质的触感,侧脸有些出神,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之前听方丽华说过,这套房子原本就是秦继湘的。
泡好茶,叶慈端着茶具出去。
“秦阿姨,喝点茶。”
“好,就放这儿吧,谢谢你。”
秦继湘很好说话,虽然她浑身上下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