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眼眶都红了,以为自己说到她的心坎儿上了,他阿姐是需要他陪着的,于是又道:“阿姐你别难过,先生说今日天热,他老人家闷得慌就让我晌午以后不过去了。”他们姐弟从十岁起就没了爹娘,要不是姐姐每日在西市馆子里给人跑腿,他说不定都活不到现在。
胡玮想到阿姐的遭遇,也红了眼睛,可他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只能拉着她的手来表达自己的难过。
胡玉微憋回眼眶盈着的一层泪,她露出一个心酸的笑:“阿姐想你了。”
她们姐弟俩从小相依为命,不知受了多少人白眼。
她死的时候,他弟弟在江南道,那时他已经离开京城两年了,也不知他回京时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太伤心。
胡玮我紧她的手,似乎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强大,做出认真的神情像是在许诺什么大事:“我今天下午都会陪着阿姐的。”
胡玮也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只是似乎觉得不该如此轻狂,便又将笑意压了下去。
他身上穿着洗的掉色的粗布衣裳,将头发用发带高高扎起。
上一世,她当上皇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胡玮二十岁中探花,那是褚砚已经当上了皇帝,她也被封了为胡贤妃。
少年混迹市井让他养成了稳重自持的性子,被外放去了常州任常州录事。
不知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也不知他有没有想京城的阿姐。
胡玉绥的视线就没有从胡玮身上移开过,她忽然开口道:“阿弟,姐姐很想你。”
少年本就脸皮薄,此时听姐姐说这么肉麻的话,便更加不好意思。
她说罢收回视线,假装不在乎他的反应,这才从继续躺下。
胡玉微看他认真的小大人样子,她这次是真的笑了,也认认真真回答了一个“好”字。
她喝过水依然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于是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到晌午之后,太阳开始西斜了她才从床上爬起来。
外面院儿里左边种着一颗差不多两人高的槐树,右边放着做饭用的炉子,胡玮正坐在炉子前熬着什么。
她记得这一场病,这一年离她父母去世正好过了四年了,她用他们生前的积蓄还有她在西市馆子里跑腿存下来的钱,买了西市胡同口的一个铺子,打算将它改扩成一个茶馆。
那儿人多又鱼龙混杂的,开茶馆是再好不过,且她与弟弟要吃要喝,这也是为了她们以后的生计做打算。
这场病就是她没日没夜改铺子的时候得的,她足足用了十来日才养好了病。
想到这儿,她忽然有些庆幸回到的是这个时间点,既没再小两年受市井里的苦,又不用大两年得应付褚砚那个有心无肝的狠人。
或许老天待她也算是仁慈吧。
“咳咳咳...”胡玮一边扇柴火烧出的烟一边捂着鼻子咳嗽,原本太阳晒的好好的,燥热的天看着怎么都不会有风的样子,谁知道突然刮起了一阵风。
胡玉微从房门走走了过去,她将弟弟拉开,任由柴烟随着风飘走。
“你这么早煮什么饭啊?”她问。
胡玮的脸被呛红了,他红着脸有些局促地开口:“我想着先煮些粥,天气这么热,等太阳下山阿姐就能吃到温热的粥了......”
胡玉微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她那段时间忙着改铺子,根本没来得及做饭,都是胡玮下了学做好了饭再给她送到铺子里,她也不是个讲究的人,蹲在地上靠着大堂里的柱子就能吃完。
她看着他握着衣角局促的双手,忽然想到他高中探花那一年,那日他拒了曲江夜宴的庆贺,反而是求了褚砚来到太子府给她煮了再平凡不过的一碗粥。
她冲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阿弟有心了。”
胡玮的脸更红了。
她没有让弟弟再站在原地肉麻,拿起地上的扇子走到炉子边上,将炉子盖上免得粥里落灰,又将柴火添了些保持小火熬制的样子,做完这些才对胡玮道:“好了,这下就不用一直蹲在这儿晒太阳了,我们走吧!”
晌午过后的烈日更加晒人,胡玮留恋地看了眼炉子,确认火是烧着的,又擦擦额头冒出的细汗,这才跟她往屋里走去。
她正一只脚跨入门槛屋子,外面就响起了重重的拍门声,并着一个尖锐刻薄的妇女喊叫声传来。
“死丫头给我出来,有钱做饭没钱还给我这个没日没夜照顾你们姐弟俩的苦主,今日我非要把你爹娘欠我的钱给要回来!”
胡玉微疑惑地皱起眉头,她怎么不记得欠过谁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