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受不了了。这里咖啡店随处可见,她转身进了一家,似乎是连锁的,店面很大。
冰饮,发呆,空空的微信。
她的清迈三件套。
安知点开和“清迈昆虫博物民宿”的聊天框。最后一段是她问他:“你去哪里了?”
又说,“我只是想问一下。”
清迈昆虫博物民宿:“不是每个人的工作都是旅游。”
到此为止。
那时安知想,她哪天得亲口和他正式介绍一下她的工作。
真奇怪,凌泽楷消失四年,甚至记忆紊乱,现在几天未见,可她却没有特别急迫的感觉。清迈就是这么大,也就是这么小。她住在302,而他是301。
她现在可以轻易找到他了。
也有可能是——
正是因为失忆了,她才不用担心他丢掉微信、换房间、再次一声不吭地离开。
安知盯着聊天框,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下一刻是外语大爆发。她看过去,只见一个像是厨师的人从吧台后面走过来,有点茫然地看着前面的顾客。而那名顾客愈说愈大声,像是因重复多次而逐渐不耐烦。
方才点单的时候里,就看到他和吧台小妹在沟通,而现在已把后厨都惊动出来。
她收回目光,牙齿咬住吸管。
无意去听,但那边声音确实太大。
……甘蓝菜?
什么医院、过敏……
很快,安知就大概听懂了——
这个顾客看到有人分享该店沙拉的用料,结果他被科普,他们做沙拉用的紫甘蓝是早红,而不是别的品种。
这导致了他前段时间的肠胃疾病,因为他对早红过敏。而他曾询问过,店里明明说用的是其他品种的紫甘蓝。
现在他要求赔偿。
厨师看起来有些茫然,用英语说,请稍等一会儿。
玻璃杯中液体见底,安知最后摸了下杯身,冰冰的。
她起身拿起手机,穿过嘈杂,想去吧台再拿一张纸巾。
“不,”这时厨师又走了出来,“我们确实用的不是早红。”
“你不可以用这个理由要求赔偿,”旁边的服务生也说,“我们……”
安知抽出纸巾,厌烦地蹙眉。
“嘿,你们是没看视频吗?我在这里差不多半个小时了。”那个男人看起来情绪十分急躁,语气很恼火,“你们明明就欺骗了我,如果……”
“这个视频算什么证据吗?视频里的人并没有拿出凭证,”厨师作了个手势,打断他,“我们确实用的不是早红,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等待证据。至于你的身体不适,我想可能是其他原因造成。”
“滚!”男人猛地伸手,把厨师推得往后一倒,“我再重复一遍,你们用的是早红且欺骗了我,而我因此住院,现在我要求赔偿。”
手里的纸巾飘到了地上,安知站定不动。
厨师连忙回头,向身后这个年轻女人道歉。
她弯腰,捡起纸巾。
安知打量着那个男人的面容。
记忆仿若闪回。
“你太粗鲁了。”她看着他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这个女人身上……她说话的感觉很奇怪,不像是要参与进这场争讨里,而是那种下定义式的语气。
“你刚刚重复的,也只是你的主观臆断罢了。”安知又说。
男人喘着气,两颊赤红:“你是谁?是这里的老板?跟你有什么关系?”
安知感到很荒唐。
“你要来看一下视频和我的就医记录吗?”
说完,他自顾自点开手机,开始播放那段二十秒不到的短视频。全场就陷入这缄默的二十秒,余光里,安知看见他手臂上竖起的毛发,肌肉也微微凸显,把手机暴力地抓着。
暴力。
“看完了。”然后,她听到自己说,“你确实好蠢。”
“***!”
男人再次伸手推弄,而安知竟然大力拍开了。厨师尚来不及护着这个奇怪的顾客,就看见女人好似压抑状态下被激怒而发狂的母豹,声音凶冷至极,与外表十分不符:
“你再动手试一下!”
难以言说、来路不明的愤怒一瞬间喷涌而出,几近于一种痛苦。
安知嘴唇颤抖,看着那个男人胸膛起伏,手掌高高挥起——
“嘿!”
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然后是警棒的敲打声。
那是一个泰国警察,正站在那儿,制止了进一步的冲突。
而他的旁边……
安知看过去,手里的纸巾被紧紧攥成一团。
凌泽楷好像更黑了一点,看起来有点疲惫和沉默,他就这么注视着她,下一刻迈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