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祁煊生辰一事,吟鸢这次在东宫多住了两天,再回茶楼,纪攸却还是没来。
她内心已经开始焦灼,与祁峥之间的qing事就像恶鬼一般缠着她,尤其是这次为了阻止祁峥和紫冥,她又打破了自己的底线。那种仿若自甘堕落的羞愧让吟鸢惶惶不安,她急需得到纪攸的确认,不管是就此结束还是重获新生,都好。
可纪攸就是不出现,反倒是祁峥又来了墨韵茶楼。
这天茶楼里有一场论学,论学双方是如今士林里无可争议的执牛耳者,被称为南孙北刘的大儒孙介和刘密。如此难得的场面,自然吸引了无数文人学子前来旁听,茶楼一楼和二楼都挤满了人。
祁峥是在论学开始了一会儿之后才进来的,就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凝神听着,仍像上次那样穿得像个普通官宦子弟,身边跟着两个随从。
吟鸢一直远远望着他。她所在这个阁子位置很好,可以将楼下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楼下的人却很难注意到这个角落。
“太子殿下快成咱们这儿的常客了。”
一个面容略显女气的青年走到吟鸢身边,戏谑着说道。这人便是茶楼老板苏玉笙,原是个伶人,五年前无意中为顾璟所救,之后便成了顾氏兄妹的得力助手和朋友。
“他最近常来?”吟鸢问。
苏玉笙:“自你用猴儿戏他那一次,又来过两次。算起来,这是他一个半月里来的第四次了。”
吟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最近朝中两派围绕着新政,斗得越发激烈了。”苏玉笙继续道,“太子和右相想借新政扩大和巩固势力,辛氏和顾相公则想借诋毁新政清洗太子党,为废立之事进一步扫平障碍,可皇帝的态度却始终暧昧不明,这位殿下大约是想利用士林舆论给点压力。”
“嗯,怕只怕圣上自己也还没想好。”吟鸢叹了口气,“想做明君,就该采纳右相胡邦衡的谏言,实施新政,扫除积弊,重整吏治,可那样就势必壮大祁峥的实力;想做慈父和好丈夫,就得听顾相公的,可那样即使如愿把江山留给了祁煊,也是个烂摊子。”
“这慈父的心可真够偏的。”苏玉笙嗤笑一声,又问,“你倾向于太子?”
吟鸢:“我只是觉得他比祁煊更合适,也更有可能为大梁开创真正的治世罢了。”
苏玉笙转头看看她,又望向楼下的祁峥,叹息道:“可惜他不懂得珍惜,否则你若全力帮他,将来必能成就一段帝后佳话。”
吟鸢没有接话,帝后佳话之类,曾经她也许偷偷幻想过,但现在,她只想要一个知道一切后,仍旧爱她的人。
半个时辰后,论学接近尾声,吟鸢看见祁峥带着其中一个随从先行离开了,另一个随从则在论学结束后,走到孙介和刘密身边说了几句。孙刘两人显然有些吃惊,但很快神色如常,收拾了一下,就跟着那随从走了。
“知道他们去哪儿吗?”她问。
苏玉笙:“不知,他前几次离开茶楼后,我让人跟过,但他身边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而且暗中还埋伏了人手,我的几个眼线不仅很快就被甩掉了,还差点被抓个现成。”
吟鸢想起了寺中那一夜他带着的人:“他查过茶楼了吧?”
“很早就查过,猴子那次之后,他又让人查过一次。不过,”苏玉笙自信地笑笑,“顶多也就查到五年前我被飞云楼张老板所救,之后就开了这茶楼。”
“那就好。”吟鸢不再去想祁峥,转而问道,“纪攸的事还要多久有消息?”
苏玉笙:“最多再三天,不会再晚了。”
“好吧,这次怎么会这么慢?”吟鸢仍有些失望。
“说明这个纪攸的身份确实不简单。”苏玉笙无奈道,“我说你就不能找个正常点的男人吗?可别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我也不想,这不是正好碰上了吗?”吟鸢闷闷地回了一句,陷入沉思。
苏玉笙在旁边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道:“子瑜最近有来信吗?什么时候能回来?”
子瑜是顾璟的表字。
吟鸢回过神来,她知道这两年,顾璟和苏玉笙愈发疏远,大约也很少通信了,便故意将话说得详细些:“前几天刚收到一封,一个月前哥哥已带着一万人马与戚将军在阴山附近汇合了,戚将军并没有因为家族立场问题为难他,他们对战场局势的看法也颇为一致,预计很快会对胡人有所行动。如果能在这个冬天打两场打胜仗,明年开春应该可以回京一趟。他还说他一切都好,一人能吃半头牛,叫我们不用为他担心。”
“就他还半头牛呢!”苏玉笙听到最后一句笑了起来,“开春的话,也不远了。”
吟鸢嗯了一声:“他回来的时候,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
接下来两天,吟鸢都呆在普业寺抄佛经,但佛祖并没能安抚她焦躁的心绪,反而让她噩梦连连。梦里面的祁峥总是前一刻还在与她抵死缠绵,下一刻就用冰冷不屑的眼神笑她贱,而梦里面的纪攸,总是在知道她与祁峥的事后,离她而去。
梦醒后,她就安慰自己,她并不是非纪攸不可,只要离开祁峥,天高地阔任她飞。她现在只是需要纪攸给她一个了断而已。
第三天,苏玉笙的消息总算如他所保证的,送到了吟鸢的手里。但这等了许久的关于纪攸身份的消息,却令她如遭雷击,难以置信......
又过去两日,消失了二十多天的纪攸,终于再次出现了。
吟鸢匆匆从普业寺赶到茶楼,然后在茶楼的书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推开了门。她看到纪攸见到自己那一瞬间似乎无法掩饰的欣喜,接着,那俊朗的笑容变成了一脸担忧。
“阿渊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纪攸问。
吟鸢分辨不出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只是和祁峥一样擅长伪装。她勉强笑了笑:“这几天没休息好。少陵怎么这么久没来?”
纪攸微皱着眉:“我有些事,不得不出京了一趟,来回费了点时间。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没休息好?”
“没有什么事,”吟鸢又笑了笑,但那笑比哭还难看,她望着他的眼睛,突兀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