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今日不知怎的总觉心神不宁，在阳华殿中也只觉燥热的很。当目光落在殿中的炭盆中，心中了然，原是点了炭盆，不想殿内温度这样高。
“长公主殿下，若无事臣便先行告退了。”顾昭看出她眉宇间的疲态，陶嬅思量片刻，确定无事吩咐了这才挥手让他退下。
顾昭离去不久，方懿就进入殿内行禀报：“长公主殿下，王后传了旨意，今夜众人在凤凰台相聚，共同守岁。”
陶嬅淡淡点头，面上不见喜色，往年的年下如是总是和她一起的，今年的守岁只有他一个人，心里也觉得孤单，尽管凤凰台人多，也不过满宫孤寂。
想到年下陶如是一人在狱中，心中多有惦记，好在卫舒忠被分派了掌司刑的副史，也可帮衬两下，但她还是有些忧心。
夜晚，陶嬅换了身水红的金雀裘的裙衣前往赴宴，在小花园处看见一个朦胧身影，方懿手中的宫灯举了举，这才看清来人的轮廓，正是卫舒忠。
外臣入宫怎会路过后宫，陶嬅就知他是故意再此等候。
陶嬅走上前，卫舒忠恭敬行礼，“长公主殿下。”
“表哥。”陶嬅声音带着低沉的柔意，或许在她眼里，卫氏和陶如是都才是她亲近之人。
“长公主殿下放宽心，六殿下在大狱中一切安好，我已经做了些防护，虽比不上府上，好歹不会过了冷气。”卫舒忠知道她会忧心，于是特意趁着今日小心来见，让她放心。
这也算他迁职以后的一点好处吧。
“劳烦表哥费心了。”
卫舒忠点点头，四下看了看，比较谨慎，“若是有什么想要交代给六殿下的，或者想要带些什么东西只管来府上找我，我会悄悄送还到六殿下手中，不会让人发现。”
陶嬅点点头，卫舒忠不敢在这里多耽搁，怕被别人发现，于是说完正事就赶紧离去了。
陶嬅看着他远去的背景，嘴角一阵苦涩，何时与自家母亲的母族见面也需这般小心翼翼了。
而凤凰台上，虽歌舞升平，但是宴会气氛颇为诡异，也只有相丞和王将及路将军举杯而饮，喝闷酒的倒也不少人，就连陶嬅今日也多饮了几杯。
陶玉卿微微俯身，她大着胆子伸手夺过陶嬅手中的酒杯，语气中有些担忧，“太华堂姐，再饮便要醉了。”
陶嬅垂头看她，眼神已经有些迷离，她扬起嘴角，朱唇经酒染的透亮，脸颊由内而外的带着晕红，竟显得有几分娇俏，“今日年下，少不得饮两杯。”说着，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的这番动作，把陶玉卿惊住了，太华堂姐何曾有过这样的一面，她向来端庄淑重，如今这憨俏的行为倒真真让她略感震惊。
此事注意着她的还有杨柏邑，他同样也被刚刚那幕逗笑，满眼的笑意竟然带着几分无奈，他低头饮下杯中的酒，品了品滋味，倒是不错，不外乎会贪杯了。
陶嬅饮多了酒，也实在受不得殿里怪异的气氛，便要出去殿外醒酒，沁雯上前想要扶住她，却被她一把躲过，“你留在这里，本宫片刻便回。”
陶嬅的眼睛被烛火照的格外亮，沁雯虽是担心，但是不敢有违旨意。
刚出殿外，一阵冷冽的寒风袭面而来，陶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顿时让适才的酒意散了大半，她缓步走下台阶，谁知脚下一软，身体正往前倒去，被人一把拽住。
杨如柏拽着她的手臂，一个轻扯陶嬅便撞进他的怀里，此刻陶嬅哪还有半分酒意，几乎下一秒就推开了他，脸瞬时冷了下来。“世子请自重。”
雪下了整日，地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灯光之下闪的盈盈璀璨，陶嬅步下台阶，踩在雪上发出挤在一起的声音。
杨如柏望着雪感叹：“大商的雪真漂亮，”
是他们滦州不曾有的。
陶嬅冷冷瞥了他一眼，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看见美好的就想拥有，却不知自己有的已经足够多了，甚至是别人没有的。
人都是不知足的。
“长公主殿下想见识一下滦州的春天吗？”杨如柏忽然开口，目光看着缓缓而落的雪花，像是一句随意提起的话。
陶嬅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杨如柏伸手接过一片雪花，当即在手中化开，那抹冰凉反倒他觉得极为舒适，他又继续道：“随我去滦州。”
杨柏邑不知自己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心思的，他觉得自己对她产生了一些小兴趣，不想就这么让她陨落在大商，他想把她带在身边，将自诩高贵的太华长公主带到滦州，像一个婢子一样活着，或许也不错。
这一次，他转过身看向她，眼睛极为认真，不知道的以为他对人家有意呢。
陶嬅皱了皱眉，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冷冷的出声警告：“世子说话一向没有规矩吗？你可知这种行为叫做轻浮。”
她的这句话将杨柏邑逗笑了，他挑了挑眉，一脸不以为然，“这不过如此寻常的一句邀请而已，长公主也觉得这是轻浮？”他的眸中潜藏着笑意，分明是在打趣她，拿她玩笑。
陶嬅深觉两人话不投机，转身欲走，他的声音又缓缓而起，“长公主殿下在查熊拓吗？”
他走上前半弯着身子，正欲要说话，陶嬅忽然转身，两人四目相对，唇挨的极近。陶嬅惊恐的睁大眼睛，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这样的距离，只要稍一动就要贴上去了，
看着陶嬅惊恐的表情，杨柏邑眼中的笑意更甚，他甚至故意向前靠近，就在要碰到的时候陶嬅已经快速向后退去，他甚觉可惜。
那柔软的，饱含朱润的唇，他想尝一尝。
陶嬅向后一退，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长公主殿下想要知道什么，明日午后我会在翠楼恭候。”说罢，他笑着从她身旁走过。
杨柏邑的身影一直到消息不见，陶嬅才缓缓回神，而她的脸上，竟缓缓浮现一种通透绯红的韵色。
她真的看不懂这个人，或是这样或是那样，他到底想干什么？
宴会散去已是深夜，陶嬅脸上一抹忧色，大狱本就潮湿，夜晚更是寒气逼人，夜里要是下了雪只怕更是冷的睡不着了，尽管有卫舒忠帮衬，她还是有些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