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街过巷、卖力地吆喝着,正值豆蔻的少女们穿着颜色鲜亮的襦裙、摇着团扇,三五成群地在各色冰饮铺子中流连,还有年轻的夫妇,用半个瓜皮做帽,戴在小娃娃的头上。孩子可爱的模样惹来路人不住地哄笑……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岁月静好吧……”陈墨语支着手肘,饶有兴味地看着街上的一幕一幕。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她发自内心地认同“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这句话。
她的目光一条街跟着一条街的扫过,时而看吹糖人的小贩娴熟地吹出一个猪八戒,时而看着满脸横肉的大婶为了半文钱的菜金与卖菜大哥争得面红耳赤。
蓦地,一道俊逸的身影突然闯进了她的视线。那人骑在一匹枣红色、四蹄生有白色毛发的高头大马之上。他头戴金冠,腰束玉带,一袭天缥色环带纹雨花锦衣袍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姿。虽然隔着两条街看不清眉眼,但陈墨语对他实在太过熟悉,以至于她甚至可以闻到男子身上略带清苦的松香气息。
不是慕容琅,又是谁呢?
明知他不可能看到自己,但陈墨语却像是做贼心虚一样,将身子往下滑了寸许,只留一个头探出窗外。
两人虽数月未见,但对她来讲,却像是日日都见。她在庵里的佛殿中念起的每一句佛号、每一句经文,都在压制着这道徘徊在她心中的身影,尽管都是徒劳。正如此刻,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但眼睛却不听使唤,两道目光自从落到慕容琅身上,便再也移不开了。
只见慕容琅骑马走前面,红衣劲装的御风跟在身后。而在慕容琅的身侧,还有一位身形古怪的公子骑马行着。这位公子穿着一件芷藐色衣袍,看上去十分娇小。说古怪,是因为此人的衣衫在胸口处的位置有微微地凸起,不像是男子那样的一马平川。
她继而又向后看去,一辆精致的马车正不远不近地跟着几人。车内有个梳着丫鬟发髻的女子不时探出头向前张望,眼睛紧盯着前面的公子不放。
“这不是雪叶么?”陈墨语假扮过雪叶,对这个丫鬟的装束打扮十分熟悉,此时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么说,前面那位公子是……程玉姝?”她再次看慕容琅身侧的公子。果然,从此人的举止仪态判断,的确是程玉姝无疑。
“看来他们二人应是结伴出游去了。”她揣测着。虽然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但看他们的神色,似乎很是愉悦。
看着看着,陈墨语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才发现不知何时,眼中竟然蓄满了泪。她慌乱地抹了一把,强迫自己回过头来。她今日不过是无意间一瞥,就撞见了这样的情景,只怕平日里,他们二人还会有许多亲密的举动吧?
想来坊间的传闻半真半假,慕容琅和程玉姝的婚事只是暂时遇阻。待假以时日,他们终是要成婚的。
“有情人终成眷属,说的应该就是他们这样门当户对的姻缘。”她心里想,手里不住地揉搓着身上的粗布衣料。
虽然皇上已复了她父亲二品大员的官位,并为补偿陈家所受的冤屈和奖赏她在鞑靼几场战斗中的表现,还有制成幽冥毒解药的功劳,除去府邸和下人之外,还颁旨赏赐了她无数的金银财帛、古玩奇珍。
不过,陈墨语自幼跟着净慈师太受佛法熏陶,将这些全部视作身外之物。因此,她平日里穿的最多的不是僧袍,就是这种粗布衣裳,只因方便她干活,方便她上山采药。
窗外,那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角,陈墨语心中烦乱,现下只想诵念一段佛经,以静心神。她将茶钱放到桌上,快步走回房内,再也没有出来。
……
去年,在慕容琅和苏墨回到玉京之后的第三个月,程玉姝便回到了自家府上。此前,在得知慕容琅因要事紧急回京后,程卿筠猜到自己的这位妹子肯定会坐不住,而他也早就有让她回府备嫁的打算。于是,他让夫人为程玉姝收拾好行李,又请严恺派朔州卫的士兵一路护送,终于将妹子平安顺遂地送回了家。
程玉姝这趟回来,一方面是想催促父母尽快料理她婚礼所需的一切事宜。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总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慕容琅的婚事就会出现变故。为此,她等不及到年底,她想尽快名正言顺地成为慕容家的儿媳。另一方面,她是想按照嫂嫂的指点,弄清楚慕容琅答应同她定亲的原因——究竟是出于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有这样,她才好知道如何“对付”苏墨。
然而,令程玉姝没想到的是,她回府后的第二日便得知了一连串惊雷般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