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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问秦伯(1 / 2)

有那么一瞬,秦伯感觉这是慕容狄在透过夫人的眼睛,从阴间里直勾勾地看着他。蓦地,他就像掉进了万年冰窟,五脏六腑都被冻成了一块块地冰坨。他僵硬地跪在地上,身子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就在慕容夫人以为等不到秦伯的回话的时候,秦伯终于开了口。“夫人,说出来您也许不信,此事放在我心里多少年,也就折磨了我多少年。如今被人捅破,我反倒是解脱了。”他嘴上虽如此说,但上下牙却在不住地打架,显然内心已是惧怕到了极点。

他抹了把脸上的泪,露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夫人既然想知道实情,那老奴今日就豁出命去,向夫人交代个清楚。”

“你说!”慕容夫人厉声喝道。

“事情还要从那一年说起……”往事像潮水般涌入脑海,秦伯的神思被推向了四年前:“有一日,老奴奉老爷的命,去宝荣斋为他取刻好的私章。因着府里还有其他事要做,老奴原想着快去快回。可没成想,刻章的老师傅碰巧不在,老奴不得已在店里等了他许久。等拿到印章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于是,老奴便在回府的时候,抄了一条近道。”

“那是一条很少有人走的小巷,因为巷子很窄,只有一人来宽,还背人。拉车的走不了,老幼妇孺也不会来,只有像我们这种为省脚程赶时间的下人才会走。老奴正着急忙慌地走着,迎面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头发花白,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纪。他虽然穿了一身便服,但嘴上无须,面上还敷着□□,一看就是从宫里出来的公公。那人对此倒也未加遮掩,上来便自称“咱家”,还给老奴看了出入宫禁的腰牌,说是奉贵人之命,有事与老奴相商。”

“老奴想着,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奴才,哪里会与宫里的贵人有什么牵扯,还以为是他弄错了,抬脚就要走。谁知,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几个身着黑衣的打手,他们从四周围拢上来,蒙了老奴的眼睛,又堵了老奴的嘴,五花大绑就给老奴塞进了一辆停在巷口的马车。”

“等老奴被拿掉蒙眼布的时候,已经身处一座宅院里了。那宅院,老奴猜测,大约是那位公公在宫外的私宅。他命黑衣人给老奴松绑,然后就让他们退了出去,在门外守着。那时老奴仍然天真地认为是他找错了人,还想再解释。直到,直到……”

“直到什么?”慕容夫人急着追问道。

“直到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扔给老奴,细声细气地道:‘主子有命,要你将这里面的东西下在慕容狄大人的饭食里。记住,要神不知鬼不觉!’老奴将布包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小段状如枯枝的东西,便好奇地问他‘这是什么?’那公公竟直言不讳地说:‘不怕告诉你,这是味毒药!’他说话时的样子,就像是在说一样寻常的吃食。”

“老奴吓得将布包丢出去好远,然后告诉他,慕容狄大人对老奴深仁厚泽,老奴做不出害他性命、背德忘义的事。再说,老奴连他的主子是谁都不知道?总不能稀里糊涂地就被人当刀使。”

“那位公公没有直接回答老奴的话,只说倘若老奴不从,当日走不出那个宅子不说,就连慕容家大小姐慕容琬的太子妃之位只怕也坐到头了!”说到此处,秦伯突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悄悄打量着慕容夫人的神色。

“慕容琬?”慕容夫人心中陡然一凛,旋即身上冒出了冷汗:“你是说他提到了琬儿?”

“是!当时老奴听他提起大小姐,也很吃惊。”秦伯诺诺地回道,身子依然在微微地抖着。

“难道,难道此事是……”慕容夫人嘴里喃喃着。也许是因为害怕面对那个答案,她不敢再往下说了。她看着秦伯的眼睛,似是要将这最艰难的一刻推给他,由他来亲口说出那个令人心惊的名字。

秦伯挺起身子,回应着慕容夫人的目光,没有躲闪。他看出了她的难以置信。面对这位他默默爱了许多年的女人,他怎么忍心将如此残酷的事情交给她来完成?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明确得不能再明确地肯定着她心中猜想的那个人。

“不错,此事就是他授意的!朱瑞安!大小姐的夫君!慕容家的贵婿!皇上的嫡长子!大周的太子爷!”秦伯一口气不加停顿地说着。不是什么别的朱瑞安,就是那个他们认识的朱瑞安,他们唯一认识的那个朱瑞安!

秦伯的话就像是一个晴天霹雳,炸响在慕容夫人的头顶。她觉得心跳得如同擂鼓,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巨石,憋得她透不过气。

秦伯却像是终于卸掉了一个背负了多年的包袱,心头是从未有过的畅然。他没有注意慕容夫人的面色已经十分不对,而是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一股脑儿地把心中积压的秘密全都吐出来:“那公公说,这味毒药和寻常的毒药有所不同,服下之后就是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也察觉不出,所以让老奴不必担心东窗事发,殃及自身。”

“而慕容大人无非就是痛苦一阵子,但他死后,却可保住大小姐的太子妃之位。待太子登基称帝,她就是中宫皇后,而她的儿子便是大周新的太子,未来的储君。二公子慕容琅也会跟着加官进爵。到时,慕容家可谓荣极至巅,成为大周第一大富大贵之家!”

“老奴的命不值钱,但大小姐却是夫人您心尖上的肉。若是她有个闪失,老奴知道,夫人您的半条命也就没了。但若是大小姐能当上皇后,夫人您就是皇上的丈母娘!地位足以位居京城贵妇之首!老奴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为您博得这份尊崇!于是……于是便答应了。” “

慕容夫人听秦伯越说越不像话,这哪里像是一位下人对主家该说的。她刚要出言呵斥,只见秦伯不住地以头撞地,额头上的皮被撞破,已经见了红:“请夫人相信,老奴实在是,实在是为了慕容家好啊!”

“哈!为了慕容家好?”慕容夫人蔑笑了一声,声音森寒:“秦伯,别看你在府里做了多年,可你却始终不懂老爷,不懂慕容氏。”

“我慕容氏一族从不希图什么泼天的富贵,更不追求什么权柄高位。老爷为官,只求为朝廷、为大周肃正纲纪,惩治恶吏。当年陈大人一案过后,老爷追悔莫及,决心用一生悔罪,为此他克己奉公,呕心沥血,将全部心血都留在了都察院。他留下的那数十卷的随笔里,可曾提过一个“权”字、一个“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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